第二十章 暗流涌動

十二月初一，江州太守府衙。

孫策將一沓探報擲到地上：“劉備哪里是曹操的宿敵，簡直是曹操的福星。助袁紹則袁紹敗亡，投馬騰則馬騰西竄，他可千萬不要跑來我這里，我這點家底可經不起他敗?！?/p>

周瑜笑著將探報一張張撿起：“心大命窮的人大抵都是這樣。劉備助袁紹是仰人鼻息，投馬騰是寄人籬下，行事皆有掣肘，如何能與曹操抗衡？”

孫策笑笑，又取出一張帛書道：“公瑾來看看朝廷新下發的律令：斷絕與西涼一切貨殖貿易，違者法辦云云。曹操此舉何意，斷絕貨殖往來對他并無什么益處?！?/p>

周瑜接過帛書道：“于曹操而言，舍棄西涼一隅的貨殖貿易并無大礙，但于西涼而言卻是滅頂之災。斷絕通商，西涼無法用牛羊馬匹換得日常所需的糧秣和食鹽，曹操這是要扼死馬騰的咽喉?！?/p>

孫策沉思道：“曹操欲平西涼，必然大興馬政，斷絕這條商路，其戰馬的供給恐怕會有所缺失?！?/p>

周瑜道：“曹操平定烏桓后在幽州、并州大肆興建馬場，時日雖短卻也初具規模，妥善經營下，未來幾年當可平衡戰馬的損耗和補充。由此可見曹操為斷絕西涼通商鋪墊已久，并非一時沖動?！?/p>

孫策笑道：“看起來的確是早有盤算，不過漢中與西涼路途相通，張魯抗旨不遵歷年已久，曹操的律令施行不易?！?/p>

周瑜搖頭道：“兄長原來不知。近來漢中北境動亂，嘯聚山林的盜匪已經逐漸將守株待兔的劫掠轉變為有計劃預謀的攔截商隊，如今得以出陽平關的商隊十不存一，這應當不僅僅是治安不太好的問題?！?/p>

“公瑾是說這后面有曹操的影子？”

“就差沒有公然打著曹軍的旗號進行搶劫了?！敝荑倲偸?。

“算了，馬騰的事情，何必我們操心，只需保持距離，站定我們的立場就好?！睂O策淡然道，忽又想起一事，問周瑜道：“公瑾，說起漢中，不知商于六百里的事情怎么樣了，之后沒聽你再同我提起?！?/p>

周瑜苦笑道：“九月，張魯的族弟張衛領兵一萬攻劍閣，結果被守將張嶷打得滿臉狗血退了下來，張衛自己也身中數箭。張魯雖然腦筋有限，但是看到戰績也知道自己不是對手，只能認栽了事，這件事就這樣了了?！?/p>

孫策拍著桌案哭笑不得：“百無一用，我這單生意算是折了本?！?/p>

周瑜笑了笑道：“兄長曠世英主，若論識人，放眼天下也無人能望項背。只是世間有些蠢人，總是出人意料的?！?/p>

與此同時，長安太守府衙中。

“最近我一直在想，馬騰這個強敵不滅，西北邊境就永無寧日。漢平匈奴，自太祖高皇帝以來苦心經營六十余年，歷經文景二賢治世，方得世宗孝武皇帝馬踏陰山，我今年四十有九，明年便是知天命之年，恐怕沒有這么多時間可等。若任由馬騰恢復元氣，其年年入寇，我歲歲備邊，何時是個終了之局？這件事情，我想聽聽你們幾位的看法?！辈懿兕D了頓，又冷冷的道：“千萬不要讓我聽到和親之類的建議，男人無能卻讓女人去擔當大任，沒有這種道理。我的脾氣相比前幾年雖有所改善，卻也只好得有限?！?/p>

郭嘉沉吟了片刻道：“不知主公如何定義與馬騰的戰爭？”

曹操瞟了郭嘉一眼：“此話怎講？”

郭嘉道：“若僅僅是攻略西北，無非是兼并土地廣納人口，與我們這些年做的并無不同之處，陰謀陽謀，綏靖鐵血，慢慢安撫經營便是。若欲根除西涼之患，則必須通過一場根本性的戰爭。是以柔克剛還是以硬碰硬，但憑主公一言而決?！?/p>

曹操冷冷的道：“我要碾碎馬騰和劉備！”

荀彧沉吟道：“既然主公決意如此，目前最緊要的就是整頓農耕，增加糧草儲備，同時在河北大興馬政，繼續擴充虎豹騎的數量。對敵方面，近幾年不宜擅動刀兵，主要以反間手段挑動馬騰、韓遂、劉備三者之間的矛盾，只要其內部紛爭不斷，便無獨力南侵的精力，另外斷絕通商的禁令不可廢止。如此西涼實力勢必愈來愈弱，待得時機成熟，只需要一場如今年般的雪災，便能教西涼陷入絕境。那時只需遣一上將率虎豹騎出隴西襲天水、武威，定可一舉掃滅馬騰劉備，平定西涼?！?/p>

郭嘉、程昱等人皆道：“文若所言極是，在下附議?！?/p>

曹操點頭道：“既然議決，便如此施行，懈怠者斬。時間方面，依文若之見，預計幾年方可準備就緒？”

荀彧略作斟酌道：“農政馬政均難一蹴而就，前后總也需要六七年的時間?！?/p>

“六七年??？時間太長了，我等不了?！辈懿侔櫭嫉?，“至多三年，我必須平滅西涼，否則我趕不及與孫策的一戰?！?/p>

荀彧搖頭苦笑道：“主公不如現在就斬了我吧，三年的時間太短了?！?/p>

曹操不容置疑的道：“就三年。文若盡力即可，另外傳令元讓和妙才，用三年時間，訓練出一支適應長途奔襲、雪天作戰的虎豹騎。馬匹挑最好的，盔甲、刀劍、弓矢皆依現時制式，錢糧直接取用，不必報我，凡我治下，不得有絲毫阻礙刁難。我要三年之后在天水城中檢閱這支虎豹騎！”

建安十年和十一年，天下暫時陷入了平靜，四方諸侯表面上相安無事，然而暗中的較量卻從未止歇。建安十年，劉備稟明馬騰，率軍進駐安定，不時領兵劫掠長安以北的村鎮，以為曹操封邊后唯一的糧食來源。同年冬，西涼再次遭受嚴重雪災，曹操思慮再三，反復權衡，于建安十一年末重開了與西涼的貨殖通商，大量的商隊由此涌入隴西，而其中則匿名安插了大批曹軍的細作，他們暗中秘密的熟悉著通商路線，勘察著地形和水源，將記錄著西涼各處山川地理狀況的精確地圖源源不斷的送回長安。

相比北方的暗流涌動，息止干戈的西蜀獲得了短暫的喘息之機。孫策勤修政理，休養生息，在江州潛伏爪牙，隨時準備做出致命的撲擊。劉璋面對即將來臨的風暴，將最后的精銳全部押上，西蜀名將李嚴、嚴顏領精兵一萬進駐成都以東的最后屏障——銅銷關。銅銷關依傍山勢而成，是成都東麓的天險，只因地理位置不如劍閣般要沖，故而不名于世，其實形勢險峻猶勝于劍閣，而其身后，便是無險可守的成都平原。

建安十年至十一年，連續兩年天下大熟，糧倉滿溢，盡舒孫策與曹操缺糧之苦。建安十二年二月，孫策提兵三萬西向，與川兵對陣銅銷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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