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江州失守

建安九年三月十五日，江州城。

雖然白帝城戰事激烈，江州這里卻還是太平，除了日暮閉城后宵禁戒嚴，備戰的氣氛并不緊張。周瑜等眾將領兵在距江州城三十里的一處隱蔽的水灣靠岸后，抽調機敏的二百人扮作行商，分別由四門潛入江州城，以為內應。

變故發生在江州城南門，扮作藥販的蔣欽被巡守城門的軍士盤查，當眾搜出隨身的刀械，暴露了身份。蔣欽及其部屬被迫提前行動，逾百名宿衛南門的城守猝不及防，被五十名突然發難的江東軍士屠殺殆盡，隨后蔣欽領兵襲擊了城南的率府，將數十名值事的軍官統統殺卻，徹底粉碎了城南的指揮系統。

在城南的信號上天之后，已潛入城內的江東軍在甘寧等人的指揮下迅速集結，馳援城南，控制了城防及要道據點。江州太守龐義聞訊后一時間難以調遣兵馬，僅領千名親衛護軍出戰，意圖奪回城南的控制權。兩軍甫一接戰，江東軍方面的戰力優勢立時顯現出來，江州畢竟久無戰事，多數駐軍都是對付山賊暴民的，能跟隨口令開弓放箭已是不易，如何能與江東軍相抗，不到半個時辰便全軍覆沒，可憐龐義雖然忠勇無雙，還未等到援軍到來便已然力竭，遂被江東軍亂刀分尸。待得其他三門集結的五千名守軍舉著刀槍殺向城南時，才愕然發現他們的太守已經壯烈殉國，人頭被挑在長桿上示眾。恰與此時，周瑜領剩余的三千精兵由南門入城，江州守軍登時土崩瓦解。

三月二十日凌晨，白帝城。

龐統和劉循并轡行在城中的兵道上，前去檢視各處城防，兩人各懷心思，默默無語。忽然聽到馬蹄聲急驟如雨，一匹戰馬迎面沖來，騎士的服色龐統看得清楚，正是川東一帶的令兵。白帝城封城已久，此時如此匆忙的叫開城門進來，不知是什么緣故。

龐統喝了一聲道：“站??！”

那騎士充耳不聞，只是快馬加鞭。劉循眼明手快，伸手掣住馬的韁繩，那馬跑得已然脫力，此時被猛然勒住，哀鳴一聲，口吐白沫，雙膝跪地滑了出去，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馬上的令兵反應極快，先一步借勢跳離戰馬，反手抽刀出鞘，怒喝道：“緊急軍情，擋我者死！”

龐統心中著急，帶馬上前。那令兵想也不想，一刀揮出，卻被劉循掣劍格開。劉循怒道：“擦亮眼睛看看清楚我們是誰！”

那令兵看清了面前的兩位是劉循和龐統，慌忙單膝跪地道：“末將身負緊急軍情，請少將軍、龐別駕恕罪！”

龐統心中隱隱生出一絲不安，急問道：“是何處軍情？是否江州？”

“確是江州緊急軍情！”令兵嘶啞的道，“五日前江州遭江東軍偷襲，龐太守力戰殉國，江州失守?！?/p>

龐統胸中氣息一滯，一陣頭暈目眩，幾乎要跌下馬來。他勉強穩住身形，翕張著嘴，大口喘息，良久方才嘆道：“白帝城休矣，益州氣數休矣?！?/p>

劉循聞言也是大驚，江州失守，戰事已被拖入死局，白帝城此時是孤城一座，前后夾擊之下，斷然難以堅守。他面孔微微抽動，揮退了令兵，聲音極低的道：“士元，江州果然失守，這是在下的疏忽。如今只得領兵退回成都，別圖良策?！?/p>

龐統神情悲戚，搖頭道：“在下非蜀中嫡將，蒙主公器重托以大任，值此效命之際，唯以性命相從，豈有他哉？再者宿衛白帝城為在下職責所在，臨陣脫逃，坐視敵軍肆虐，豈非有虧職守？如此在下更有何面目復見主公及益州諸賢？”

劉循低聲勸道：“先生為蜀中柱石，日后我父子還多有仰仗先生輔佐之處，先生何苦困守孤城，圖個玉石俱焚?！?/p>

“我意已決，公子無須再勸，臨難茍免，吾不為也。請公子從速出城，為我謝蜀中諸公，努力以益州為念！”龐統此時已經壓下了心中的不適，語氣頗為平靜，他頓了頓又道，“白帝城中現有守軍一萬五千余人，蜀中的血脈沒必要全部折損在這里。公子請領一萬守軍出城，防守成都，多得一個兵也是好的?！?/p>

劉循急道：“士元切莫執著！否則休怪在下得罪，要綁著先生走了?！?/p>

龐統平靜的道：“公子莫要兒戲，此時不可意氣用事?！?/p>

“這正是在下想要勸士元的話?！眲⒀y以理解龐統留守白帝城的用意，卻也隱隱明白自己是無法勸服他了。

“在下并非意氣用事，留在白帝城亦非為了求死，公子不必擔心?！饼嫿y輕輕的將這件事揭過了，接著道，“公子出城后，請與劉璝、泠苞、鄧賢三位將軍合兵一處，進逼江州。江州駐軍中伏有我訓練的心腹親兵百人，皆是孔武有力、機警過人之輩，只要外援到來，必能在城中尋找機會制造混亂。公子如能趁亂奪回江州，則勝負之數，猶未可知?！?/p>

劉循問詢道：“士元以為克復江州的可能有幾成？”

“單憑一句江州失守，在下無法明判形勢?！饼嫿y微微猶豫，“若公子兵臨江州的當夜未能尋得破城之機，便請立即領兵循小路返回成都，之后請將此路用木石壘斷，以防孫策故技重施?！?/p>

“在下會配合先生的謀劃，在清晨時分到達江州，傳出訊息?！眲⒀?，“在下若能克復江州，必星夜馳援先生，先生萬自珍重?！?/p>

“那么，便有賴公子了?！饼嫿y仰頭望向澄澈如洗的天空，無聲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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