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江湖抉擇

　　孤桐匆忙將他扶住，這次兩人的姿勢更加曖昧，兩個男人竟然相互抱在了一起。

　　靈媒被他貼體一抱，竟然全身發軟，暗嗔這人在逃命當兒，竟還會遇到如此尷尬的事情，真是流年不利。孤桐心中也是暗暗叫饒命，原來他懷中抱著一個男人，竟然生出了非分之想。

　　這種情況，他從來沒遇到過，甚至在懷疑自己的取向出現了問題？

　　孤桐關心的問道：“你沒事吧？”

　　靈媒輕輕的搖了搖頭，從他懷中匆忙站起，說道：“無甚大礙?！?/p>

　　見他安全，孤桐便說道：“你既是追蹤的專家，自然知道方法如何避過狼神閣獵狗的鼻子，快想想辦法？”

　　靈媒自被洪浩瀚發現暗中幫助孤桐后，一直心緒凌亂，思考能力及不上平時約五成，這刻給孤桐話語一問，忽地平靜下來，腦筋回復平時的靈活，想了一陣說道：“我們現在往前走出數十步，到了密林內，再倒退著沿腳印走回來，到時我自有辦法?！?/p>

　　戚長征見他說得那么有信心，忙拉著他往前走去，到了密林內，依言倒退著輕輕走回來，比走去時花多了三倍的時間。

　　這時連人聲和蹄聲也隱可聽到，敵人又接近了很多。

　　而且聲音來自后方不同的角度，顯示敵人從他們上岸的地方，掌握了他們的蹤跡，正集中所有人手追來。

　　狼神閣終究是北寒極地的豪門大宗，其追蹤能力確實不錯。

　　回到原處后，靈媒指著右方遠處一堆亂石和在石隙間長出來茂密的雜樹叢道：“我們要腳不沾地躍到那堆石叢去?！?/p>

　　孤桐看了看環境，道：“這個容易，來！”

　　說吧，拉著他先躍上身旁一棵樹的橫枝上。

　　靈媒不甘于被他硬拉著著，妄用玄勁，被震傷了的內臟一陣劇痛，若非被孤桐拉了她一把，定會掉回地上去。

　　孤桐皺起眉頭，只要他們再躍到位于石叢和這里間的另一棵樹上，便可輕易落在石叢處，但他或可勉強辦到，靈媒則絕無可能，這平時輕易也可以跳過的距離，現在卻變成了不可逾越的鴻溝。

　　靈媒忽然說道：“孤桐！”

　　戚長征望向靈媒，只見他眼中閃過難以形容的哀痛，正沉思其故時，靈媒輕聲說道：“我可以信任你嗎？”

　　孤桐心中奇怪，何在這個時刻他竟說出這樣的話，驀有所覺，一手抓著他的右手，里面竟然隱藏了一把玲瓏匕首，怒道：“你想干什么？”

　　靈媒凄然道：“沒有了我負累你，你定可逃進開山關，然后回到中州地界?！?/p>

　　頓了一頓，他繼續悠悠說道：“以后你見到你師兄，切莫向他提起我，答應我好嗎？”說完，用一種悵然若失的眼神，看著孤桐。

　　孤桐取過他手里危險的匕首，忽地心中一動，割下了一條纏在樹身的長藤，然后向靈媒嚴肅地道：“不準你再有任何輕生之念，假設你死了，我回頭邊去找我師兄，然后我們兩人將狼神閣的人刺殺個干凈！正面對敵，我們師兄倆確實不是對手，但是如果論刺殺技術，我還是很好自信的！”

　　靈媒怔了一下，輕輕吐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戚長征將長藤縛在靈媒那柔弱修長的腰肢處，試了試長藤的韌力，滿意地道：“我將你凌空往那棵樹拋過去，你什么也不要做便成了?！?/p>

　　

　　這時，犬吠馬蹄聲更大了些，追兵又近了許多。

　　孤桐不敢遲疑，深吸了幾口氣，積聚體內殘余的玄功氣勁，抱起靈媒，用力拋出。

　　靈媒瘦削的身體呼的一聲往三丈外那棵大樹飛去，到了一半時，藤索力道已盡。孤桐驀然運勁跳躍而來，借著那股力道，后發先至，橫掠過去。

　　當靈媒眼看著就要掉往地上時，孤桐已越過了他，一收老藤，扯得靈媒再騰空而起，先后無驚無險地落在那樹上。

　　孤桐乍一落腳，頓覺一陣暈眩，腳下也搖晃兩下，差點摔倒下去，匆忙之下，一只手緊緊抓住樹干的別枝，才止住搖晃不停的身軀，知道是玄功氣勁損耗過度的現象。

　　這時間，耳邊聽到靈媒驚呼道：“他們來了?！?/p>

　　不敢再耽誤，孤桐強提精神，和靈媒躍落石叢處。

　　又是一陣暈眩感傳來，孤桐差點撞到一塊巨石上。靈媒見狀拉著他躲進其中一團茂密的樹叢內，折斷了一些樹枝，又把十片樹葉揉碎，然后說道：“我剛才便嗅到這里長的是香汁樹，這些枝葉內藏著豐富的液汁，會發出淡淡的香氣，但狗兒都很怕這種味道，一嗅到便會避開去的?！?/p>

　　孤桐早嗅到斷枝碎葉發出的氣味，歡喜得說道：“你真不愧逃走的專家?！?/p>

　　靈媒得他贊賞，略微有些不勝欣喜，差點忍不住想在孤桐刀削一般的臉龐上親吻去，若不是耳邊聽到噪雜的犬吠馬蹄聲，他絕不能制止住自己胡思亂想的想法，輕輕的喘息道：“好累！”

　　他本就身受內外傷，此刻又是一陣的折騰，已經累的不行。

　　孤桐回頭望著他，本想說些安慰的話兒，忽然看到他空空的肩頭，突然小聲問道：“你的鷹鳩呢？”

　　靈媒躲在樹叢中，仰著臉透著草叢枝葉間的縫隙，望著漆黑的天空，神秘的笑道：“我讓小鷹去別的地方轉悠了，以便引開敵人的部分追兵?！?/p>

　　說完，一陣疲憊感襲來，他忍不住重重的打了一個哈欠。

　　孤桐望著靈媒憔悴的面容，說道：“睡吧！睡醒時一切也會不同了?！?/p>

　　火把的光影在遠方出現，犬吠和馬蹄聲愈加清晰，追兵迅速接近。

　　孤桐心中冷笑，當敵人追到密林時，定因沒了腳印和氣味，以為他們爬上了樹上去，甚至由樹項上逃逸，到發現有問題時。他們起碼已回復了大半功力，那時候逃起來也容易點了。

　　想到這里，拋開一切心事，調神養息，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

　　洪浩瀚在讓孤桐和靈媒逃走之后，便糾集人馬，全方位無孔不入的追蹤兩人逃走的痕跡。而他此刻并沒有參與追蹤，而是回到北寒極地，一處深閨大院中，坐在后花園那涼亭里，思潮起伏，一直不能平靜下來。

　　在接到聶飛擎發出來的萬里追殺令之后，他便計劃好了一切，在他的計劃中，孤桐必然是無處可逃的，但是現實卻出乎意料，首先在朝霧城外，孤桐騎馬逃走，隨后的古廟，更碰到了蕭玉龍，以及荒村中的遭遇，都嚴重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現在每一個時刻都在咬牙切齒，這幾天來，他們狼神閣已經折損了不少手下，雖然不是宗門中精銳的力量，可終究是狼神閣的血脈。

　　這種情況，是他狂神洪浩瀚所不能允許的，也是狼神閣閣主聶飛擎不能允許的。

　　他們三神，在狼神閣中看似身居高位，修為超絕，可是自十年前畫舫，他們三人聯手都擺在離歌樓風見塵之下后，看到聶飛擎眼中失望的眼神后，他們便咬緊牙根，接受聶飛擎最嚴格的訓練，而他亦不負閣主所望，做到閣主每一個對他的要求。

　　所以，這一次萬里追殺令，才能落到他的手中，由他來主持。

　　這段艱辛的歲月，使他由一個敗在風見塵劍下的頹廢青年，變成第一流的武林高手，若非他喜歡研究計謀策略，他的修為將可更上層樓，就像少時的聶飛擎，專心一志向武道的極峰進發。但心中的執念以及家族的榮耀，使他不得不暫時放下了修為。

　　因為他的父親便是上一代狼神閣的靈師，那是一個宗門中智囊般的存在，身份地位只在閣主之下，絕不是三神八狼能夠比擬的。

　　自他父親去世以后，這個位置變一直空著，而他洪浩瀚的夙愿便是爬到那個“靈師”的位置上，所以他絕大部份的經理在研究計謀策虐，這實在是他心中的第一個遺憾。

　　第二個遺憾發生在幾天前。

　　一直以來他都對自己有著無比的自信，認為自己不會受感情支配了理性，但是在那處古廟前，朋友蕭玉龍后，他終究是出手了，對自己唯一一個朋友出手了，他首次嘗到肝腸欲裂的無奈。

　　江湖，身不由己！

　　他知道在這一生里，與至此為止唯一能令他傾心交流，把酒話豪杰的朋友，情緣已絕，兩人的關系已經出現了一條痕跡，雖然兩人都表示不會介意，可是洪浩瀚知道，他們回不到過去了。

　　以后他只能收起情懷，讓這事若春夢秋云，鳥跡魚躍，不留半點痕跡。

　　命運安排了他只能在霸業和友情里挑選其一。

　　在以后的目子里，天下間或許還有人自認是他的朋友，可是那些人不是貪圖他的權勢，就是依賴他的地位，都存在著利益的關系，才會來到他的身邊。沒有人再抱著單純的友情關系，來跟他交朋友了，但他已知道沒有人能代替蕭玉龍。

　　縱令得成狼神閣“靈師”之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榮，但第二個遺憾卻是永遠無法彌補。

　　目前他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將那淡雅豪放，煮酒交談的回憶深藏起來，到了將來的某一日，拿出來好好思念和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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