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歸去來兮

林凡的意識一直處于游離的狀態，與吳工的拼死一戰，雖獲全勝，卻令他已經恢復飽滿的實力重新回到零點，他有時就在想，這是不是就是自己的命，好不容易過了幾天安生的日子，立即會有一場風暴，將他打回原形。

這次似乎有些不同，雖處于昏睡中，卻清晰的感覺到體內的靈力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增長著，這讓他稍稍心安。

但有種強烈的預感提醒著他，接下來會有更大的災難。

層出不窮的離奇經歷，雖然驚險刺激，卻也會令人厭煩。

所以，林凡寧愿睡著不去醒。

可惜天公不作美，人終得從幻想躍進現實。

他是被這個世界吵醒的。

隱約動蕩的流水和驚天動地的斷裂崩坍，就像是世界末日。

是的，世界末日。

當這四個字躍進腦海時，林凡頓時清醒。

他辨認出自己躺在一個溫馨的房間里，陽光自由自在的從小窗戶里溜進來，窸窣的爬滿了房間的每個角落。

只是，總是覺得哪里透著古怪。

最后他發現了，古怪的不是這個房間，而是那個漂亮的小窗，因為窗外的一切事物都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斷裂個崩塌。

夢里聽到的竟都是真的，汪洋占領了整個妖獸國度，世界末日真的來了。

林凡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他忽然又想起了龍神預言的后半段話：妖獸國度始建于霍亂，遂終于霍亂！

當時聽到時還不怎么明白，現在卻完全清晰了。

難怪應龍會遲遲不出現，難怪他會不及時出手，拯救他更多的子民，只選擇性的救出了幾十個人！

一切早就預謀好了。

林凡瞬間覺得天旋地轉。

是什么東西在胸腔里翻騰？

是什么東西會讓一個熱騰騰的心瞬間冷卻？

又是什么，會讓人一下子看清這個世界的無情？

難不成，生存就是為了毀滅？

這個世界是怎么了？

創造這個世界的人，究竟想要什么？

沒有答案！

林凡忽然想到了神龍村，那里似乎還存在著上萬的生靈，他們是唯一沒有參與這場霍亂的種族，他們此時的命運又是如何？

想到這里，他瘋了一般沖出了房間。

沉默，無休止的沉默！

當林凡對著星耀內幸免于難的幾十個人歇底斯里的咆哮質問時，所有人都選擇了無休止的沉默，他們甚至不去看外面，仿佛那里發生的和他們一點關系也沒有。

林凡卻不這么認為，妖獸國度雖不是他熟悉的世界，卻是在座眾人面對了幾千年的舊山河。

你們怎么可以無動于衷的任由它就這么逝去！

他感到窒息。

最后，他無望的癱坐在地，任由一行冰冷的淚默默滑落。

這是他第二次不受控制的哭泣，不同的是，這一次，他為的不是自己，而是與這個素不相識的世界。

雖然當他來到這個世界時，它曾無情的不止一次的要將自己徹底抹殺。

他不明白是為什么它會突然毀滅，這不應該發生。

當歸無期對他說出那個預言的時候，他曾一度以為，神龍復活后，一定會竭盡全力的阻止那個可怕預言的發生。

但真相是，龍神的復活，純粹是為了親手毀滅這個他一手締造的國度，他要親手將這個國度中的子民，全部抹殺。

用一種，近乎荒謬的手段。

就是他們一直口口聲聲要完成的神秘儀式。

只是他們在向自己敘述的時候，刻意將儀式的進行放在了復活龍神之前，實際卻發生在了龍神復活之后。

一切都是圈套。

現在，再也不用互相隱瞞和猜忌，提前出發的龍神，分明在消失的那段時間里，完成了那個神秘的回歸儀式。

儀式的本質是，毀滅這個世界，去打開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大門。

于是，這個世界開始走向毀滅。

他們借助他的手，間接完成了一次終極殺戮。

終于明白真相的林凡，竟然無言以對。

是他，親手促成了這場世界末日。

最后，他看著默默守在自己身邊的龍英，淡淡的，說了句最簡單的話，他說：“為什么？”

龍英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卻說不出一個字。

“為了回家！”坐在角落里的歸無期替她說出了答案。

“回家？”林凡冷笑道，“這里不就是你們的家嗎？”

“不是！”歸無期一反常態斷然否決道，“我們的家在西方?！?/p>

林凡瞪著他，吐出了兩個字：“放屁！”

龍英忽然抬起頭，定定的看著他的眼睛，輕聲道：“他說的沒錯，我們的家的確不是這里，是魔方?！彼敛谎陲梼刃牡目駸?，熱烈的說，“我們選擇復活龍神大人，就是為了回到我們真正的家，西方魔方大陸！”

聽完她的話，林凡似乎被說服了，好長時間沒發出一言。

正當大家以為他已經釋懷的時候，他卻忽然開口道：“還有多久能趕到神龍村？”

“一刻鐘！”歸無期毫不猶豫的說道。

“好，”林凡仿佛是在對所有人，又像是在說給自己，“到那兒之后，就去救人！”

此時的應龍和邪龍激斗正酣，浩瀚的真龍之音和那充滿魔性的邪龍咆哮已經覆蓋了妖獸國度的每個角落。

但所有的生靈都已無處可逃，只能任由命運無情的擺布。

斷裂的大地被洶涌的洪水侵蝕，崩坍的世界已經聽不到有人呼救的聲音。

林凡忍不住想：倘若自己沒能練就足夠的實力，未來的人界，會不會也和此時的妖獸國度一樣，任由強者主宰她的命運？

生存或是毀滅！

一刻鐘后，星耀抵達龍神村。

林凡率先跳出星耀，外面已是一片汪洋。

神龍村已不復存在。

水中到處漂浮著馬族人的尸體，想來都是力竭之后，才落入了大海之中。

他御劍而行，沿著水平面開始搜尋生命。

驀然在一處水面上發現有氣泡冒出，他立刻催動仙劍，迅疾趕到。

那里有兩個尚有微弱呼吸的男女，仔細辨認下，正是烏錐和烏蘭，他們之所以能撐到現在，是因為在他們的身下，馬王拼死將他的兒女舉到了現在。

而他的身體已經開始變得僵硬。

林凡心內嘆息，一手一個，將這二人帶入了星耀。

他也驚異的發現，此時的星耀，已經變成一個樣式古怪，類似于船舶的模樣。

眾人也跟著搜尋了許久，卻再未沒發現任何生命體。

全消失了。

林凡呆呆的坐在星耀內，看著已經慢慢恢復的烏錐和烏蘭，忽然釋懷。

他像是頓悟到了什么，卻始終抓不住那個點。

隱隱有種歸去來兮的錯覺。

天地忽然寂靜下來，應龍和邪龍的打斗聲也已消失，想必是分出了勝負，或者分出了生死。

天上的太陽突然莫名不見，世界陷入一片幽暗的時空。

星耀如同一艘迷航的扁舟，毫無目的的游蕩在虛無里，黑暗之中，無人言語。

林凡驚覺，隨著黑暗的來臨，龍英在無聲哭泣。

她為何而哭？

是為已經消失的世界，或那些一同消亡的無辜生靈？！

他猜不出，只是感到，她本就冰涼的小手，此刻正用盡全力的將自己攥住，生怕失去什么一樣。

傷感，無聲來襲。

林凡伸出寬厚的手掌，輕輕拭掉少女眼角上不斷滾動的淚，卻始終沒說一句安慰的話。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

神秘的泛著星光的隧道再次出現，靜靜的停留在那里，沒有催促，像是故意等待著眾人對這個世界作最后的告別。

“走了！”

應龍不羈的聲音突然出現在星耀之外，星耀隨之發出一聲怪異的長鳴，卯足了馬力，急速消失在星辰盡頭。

而在那星辰的盡頭，是否就是希望的開端？

無人深究，無人知曉。

風會掠過沙河，若干年后，誰會依然記得：

龍紀元年，十月。

存在了三千五百年的妖獸國度。

一朝隕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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