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暴露

半年，如苦修牧師一般，少年過起了讓身邊所有人望而卻步的生活。得到了老強尼的批準，他不再參與狩獵，每日只需要少量的清水、黑面包、臘肉以及山中野果。

哲法開始了日復一日的枯燥修煉。

清晨是結束冥想的時候，哲法便來到院子里，將老強尼教的所有格斗技演練數遍，當汗水流便全身打濕所有衣服后他才會停下。

然后便是簡單快速的進食，包括晚餐在內，哲法都有特權不用維持過去吃飯時的優雅禮儀，只求以最快的速度晚餐進食。

除去了晨練，哲法把白天一半的時間都留給了冥想，當然夜晚還會有通宵達旦的冥想。而剩余不多的時間，他全部用來閱讀，一步也不會邁出老強尼的書房，甚至為此取消了新咒語的學習。

“與其背下過多無法施展的高階咒語，不如提升魔力，把能力之內的咒語先掌握就好了?！闭芊ㄈ鐚嵏约旱耐閭兘忉?。而后，便是無盡的閱讀和冥想。

哲法的閱讀只能用一個雜字來形容。魔法、武技、斗氣、軍事甚至歷史和文學，都有他有所涉及。猶如一塊干枯的海綿，貪婪地吸允自己觸碰到的每一滴知識精華。

時間的流逝在這種瘋狂的修行下過得極快。當哲法再一次以沒有斗氣的武技與盾戰步兵羅恩戰成平手時，老強尼站了出來。

“已經半年了，你出發吧?！?/p>

“是?！?/p>

少年雖然未滿十一歲，但面上已有了風霜般堅毅的表情，這自然與老強尼過往的嚴酷訓練分不開關系，更因在這半年以來他日復一日的苦修，早已經忘記了笑容，只為了心中的目標前行。

那目標，來自老強尼的書房，那是一幅諾德蘭大陸的地圖。精準、詳細，將這個神奇的世界第一次展現在少年面前，世界如此之大，甚至連丹尼爾男爵的領地都沒有資格被標注在地圖上，更別提這小小的黑巖村了。

他期待新世界，也敬畏新世界，就如同他對元素的存在，從第一次感受到火元素微粒開始，他始終保持著敬畏的心情。因此，少年需要力量，哲法希望當自己決定離開山村時，能夠擁有這資格。

我聽說你，我尋覓你，我找到你。

少年的夢，是諾德蘭的每一寸土地。

出發，在小伙伴和老強尼的注視下，背起一柄更厚重的雙手劍，在貧瘠的小山村里，讓武器威力強大的唯一途徑是增加它的分量。

一身皮甲，不倫不類的造型簡單實用，棕色鼓起的腰帶里是炒熟的面粉，還加入了適量的鹽巴和炒熟的碎肉干。用山熊皮做成的短靴雖然顏色單一切毛皮缺乏足夠的打理，但至少能保證耐磨和防水。

少年的行囊也同樣簡單實用，良好的防水性確保它不會受到山中雨水的腐蝕，里面裝滿了輕盈卻有效的陷阱、毒藥和繩索。其中大部分來自當初一起捕獵白首魔猿的刺客的作品，是童叟無欺的優良手工。

直到少年消失在遠方，他的伙伴們才回到小院子，繼續自己的修行。今天也是修煉期，少年們還要進行日復一日的修行，盡管他們尚未如哲法般，找到自己人生的目標，但這還不是他們要操心的事情。

事實上，老強尼也在考慮過幾年讓這些孩子們離開，因為自己的決定，他們走上了平民一生也不可能走上的道路，但既然那個決定是一時沖動，那也沒必要讓這些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們無謂地奉獻生命。

黑巖村，似乎一如既往的平靜，直到一隊三十人的騎兵出現。

黑甲，覆蓋在戰馬和騎士身上。沒有華麗的雕刻，更沒有斑斕的色彩。大地被涂抹上一道異樣的黑，盔甲只有在胸口雕刻著一只蝰蛇，那張開的血口展示著它尖銳彎曲的毒牙。

黑巖村沒有人見識過這種可怕的裝飾，即便是丹尼爾男爵麾下的騎士，也不會穿戴如此讓人毛骨悚然的戰甲。

“把人都聚集起來?！睘槭椎尿T士面無表情，漠視了村民的恐懼，只對自己身后的下屬傳達命令。

很快的，村中的農夫、石匠、婦女、兒童以及老人，一個不落的全部被聚集在一起。騎士首領只是簡單掃視一遍，便搖搖頭說道：“他不在這里，找出來?！?/p>

“你們，說！努齊在哪里！”戰槍所指，許多婦女發出尖叫，她們的孩子感受到母親心中的恐懼，也跟著哭了起來。

“安靜！”

終于有人出頭，作為村里最魁梧的男人，石匠凱恩站了出來，深吸一口氣說道：“尊貴的騎士老爺，黑巖村并沒有一個叫努齊，您是不是找錯地方了？”

騎士首領的耐心顯然有限，“五十歲上下，獨眼，你們村沒有這樣的男人？”

“您是說老強尼？”

“老強尼？”

“是是！沒錯！”凱恩猶如抓到了救命稻草，騎士首領的冷酷目光讓他后背已經被冷汗浸濕。

凱恩再也不想和這些死神般的家伙多待在一起哪怕半分鐘。他指向老強尼小院的方位說道：“騎士老爺，您如果是要找獨眼龍，我們村唯一的家伙就在那個位置，他確實是一位外來者?！?/p>

說完凱恩還呵呵地笑了聲，他突然很佩服自己的急智，能夠在這么短的時間能便把事情擺平，看來下一任村長非他莫屬了。

等當上村長后，不論是磨坊皮特家的大女兒莉莉，還是雜糧店的老板娘瑪卡莎，都不會再拒絕自己進入她們的閨房了。

想到這里，凱恩忍不住就要笑出聲了。

可惜，他終究還是沒能發出任何聲音。因為他的頭，伴隨著騎士首領單手一揮，已經離開了自己的身體，就這么滾落在地，咕隆咕隆的，就像過去凱恩踢翻他岳父的夜壺一樣。

婦女的尖叫聲再次響起，孩子們哭得更響了。

醒悟過來的男人們有的抱起自己的老婆孩子拼命逃跑，有的則丟下一切，只希望這些可怕的騎士能殺得慢一些，再慢一些，讓自己能跑得足夠遠，跑到連這些比拉磨的驢子大了兩倍的可怕戰馬也追不上的地方。

屠殺，開始了。

騎士首領知道自己帶來的人太少，要殺光這超過三百人的小村還需要一些時間，主要原因當然是對地形太過陌生，會耗費他們太多時間。

聆聽哭喊，猶如在欣賞動人的夜曲，騎士首領催動戰馬踩著鮮血和尸體向遠處的小院前行。憑他的目力，已經能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正遠遠地望向自己，而后轉身回到小院中。

老強尼，或者說，前皇家近侍長雷歐?努齊。他預料到這一天早晚會到來，只可惜太早了，早到他甚至來不及將身邊的孩子們遣散，如今當這些單純的目光再次集中到自己身上，期待著解惑和答案時，他只感到陣陣無力。

“對不起，拖累你們了?！崩讱W?努齊第一次以滿含歉意的語氣和孩子們說話，然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間。早熟的孩子目標的此刻意味著什么，羅恩最先站出來，他終日不卸甲，現在只是拿起劍和盾牌，便完成了全副武裝。

刺客對自己灑出消失粉，又拿出手巾擦去了匕首上的麻藥，換上了見血封喉的毒藥。魔法學徒們跑回屋內，將一瓶瓶藥劑分發給大家，就在一切都突然變得忙碌起來時，老強尼的房門打開了。

雕刻著盾牌與利劍的金色盔甲，外套一件無袖戰袍，神秘的魔紋在戰袍上閃耀光芒。老強尼一手持劍，一手捧書。長劍剛硬銳利，劍柄上的寶石孕育著一次蓄勢待發的強大魔咒。厚如板磚的圣經被翻開，那是歌詠榮耀的經文。

只在剎那，無數魔法的光輝同時在老強尼，或者說雷歐?努齊身上閃耀。這一刻，紅森皇家近侍長的威嚴再次重現，那是不輸給任何圣域高手的強大氣息。

“哦，果然是您?！毙靶?，伴隨著小院外墻的倒塌。騎士首領縱馬踏著瓦礫碎石走了進來，他摘下自己的黑色戰盔，那是一幅英俊的面孔，只是有著與外表不匹配的邪惡目光，猩紅的舌頭從口腔中探出，肆意地舔了舔說道：

“再次見到您是我的榮幸，尊敬的近侍長閣下，阿諾殿下讓我向您致敬！并送上我們真誠的禮物：您的葬禮?！?/p>

二十九名來自毒牙公爵阿諾的蝰蛇騎士，緊隨著自己的首領，踏入雷歐?努齊的小院，渾身浴血，黑甲也被染紅，那血腥的笑容和迷醉的眼神，仿佛他們剛剛參加完一場狂歡舞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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