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夜談

翌日，清晨。

一行四人用罷早飯之后辭別了何如玉、柳蕓，再次踏上了前往長安的道路。

一路上，秦紫蘇都是懶洋洋的坐在馬背上，搖晃著身形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摔下馬去。迷糊著雙眼說道：“孟大哥，我可以和你同騎一匹馬嘛？”

孟依昶聞聽此言心下一驚，不知道她打得什么鬼主意，只得嚴肅的說道：“不行?！?/p>

秦紫蘇睜開惺忪的眼睛，疑惑道：“為什么？”

孟依昶淡淡道：“沒有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p>

秦紫蘇撇嘴道：“又是這句話，就不能換個新鮮點兒的說辭嗎？”

孟依昶苦笑道：“說辭還要什么新鮮的？你能夠聽得懂就行了?！熬o接著又道：“話說，你為什么想要和我同乘一匹馬？”

秦紫蘇笑著道：“這樣的話我就可以好好休息了，你想想啊，我可以坐在你的懷里安心睡一覺，也可以坐在你的后面摟著你的腰貼在你的背上好好休息?！睆陀滞ｎD了一下，緊接著便又大聲說道：“前后你隨便選一個吧?！?/p>

孟依昶苦笑道：“我可不可以不選？”

秦紫蘇倔強道：“不可以?！?/p>

孟依昶淡淡道：“昨日在雙龍山，何大俠夫婦盛情款待，吃的好，住的地方更好。按理說，你精神不該這么差的??？你是不是裝的？”

秦紫蘇笑著道：“你難道沒聽說過一句俗語嗎？”

孟依昶疑惑道：“什么俗語？”

秦紫蘇搖晃著腦袋說道：“正所謂：春困、夏乏、秋盹、冬眠?，F在正值秋季，人當然想要打盹啦！”

孟依昶撇嘴道：“春困、夏乏也就算了，至于那個秋盹、冬眠簡直是一派胡言，秋日天氣涼爽，空氣也是沁人心脾，令人精神大振，何來秋盹一說？那個冬眠更是離譜，你又不是動物，難道冬天的時候你還要躲在山洞里睡一覺？”

誰知秦紫蘇腦袋上揚，得意道：“正有此意?！?/p>

孟依昶只能在心底里告訴自己：這丫頭瘋了，不必去理會她。

于是，任憑秦紫蘇說什么，他都一言不發。

秦紫蘇看他不搭理自己，頓時急了，大叫道：“你再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等下我跳到你馬背上的時候，你可別后悔！哼！”

孟依昶無奈了，只得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柳玉刀和趙匡胤。誰知這倆人，卻做出一副：我什么也沒看到，我什么也沒聽到的表情。雙眼直視前方的道路，仿佛他們倆之間發生的事，自己完全不知曉。

孟依昶苦笑著對柳玉刀說道：“玉刀，你倒是說句話??？”

柳玉刀頭也不回的說道：“說什么？”

孟依昶不由愕然，他也不知道該讓玉刀說什么。便對秦紫蘇說道：“紫蘇，這個——男女授受不親，你不如和玉刀同乘一匹馬吧？”

誰料秦紫蘇還沒來得及拒絕，柳玉刀卻提前開口道：“不行?！?/p>

“為什么？”孟依昶一臉疑惑的問道。

柳玉刀摸摸額頭，淡淡道：“我可不想被咬?！?/p>

秦紫蘇聽到這句話非但沒生氣，嘴角竟然還有一絲得意與滿足。

孟依昶聞聽此言，心下暗道：看來只有使出殺手锏了。打定主意后，孟依昶淡淡道：“秦紫蘇，我命令你，從現在開始不許無理取鬧?！?/p>

秦紫蘇聽到這句話差點沒跳起來，卻也只得氣鼓鼓的回應了一句：“噢，知道啦?！?/p>

孟依昶補充道：“除了無理取鬧之外，不許哭?！?/p>

秦紫蘇氣鼓鼓的說道：“這你也要管？老天爺都管不了這個?！?/p>

孟依昶淡淡道：“你要是不怕變成胖子就盡管哭?！?/p>

于是，秦紫蘇閉嘴。

一行人經過多日的跋涉，距離長安城亦是越來越近。

這日，行至一處深山中。

孟依昶打量著山里的風景，喃喃道：“這山中的風景怎會如此熟悉？”

柳玉刀笑著道：“哥哥，這不正是我們相遇時所遇的那座大山嗎？”

孟依昶一拍額頭，恍然大悟道：“哦，我說怎會如此熟悉呢，就是不知道這山上的大師現在是否一切安好，我們不妨去拜會一下，你看如何？”

柳玉刀笑著道：“好啊，可是，你知道那座大山的具體方位嗎？”

孟依昶笑著道：“凡是我走過的路，不管過了多久都能記得，你放心吧?！?/p>

于是一行人在孟依昶的帶領下，經過半日的翻山越嶺，來到了寺廟的山腳下。

山腳下的桃林此刻雖已凋零，但是深灰色的枝椏伸展交錯，隨風舞動，仿佛一群舞者在舞動曼妙的身姿，看起來別有一番風味。

孟依昶下馬，緩步走上臺階，心中感觸頗多。熟悉的桃林，熟悉的臺階，就連山中的氣息都是那么的熟悉，讓人不禁倍感親切。

待到來到山巔，雄偉的古寺映入眼簾。

趙匡胤感嘆道：“想不到這深山中，竟有如此規模的古寺，真是不簡單啊?！?/p>

孟依昶微笑道：“這座寺廟興建于開元時期，至今已歷百年，若不是當今天下戰亂頻起，這座古寺定是香火旺盛?！?/p>

趙匡胤輕輕點了點頭。

一行人走進寺廟，見四下無人，秦紫蘇撇嘴道：“哪來的什么見鬼大師？我看這寺廟就是一座荒廟?！?/p>

孟依昶笑著道：“這寺廟里只有兩個僧人，他們現在應該在誦經閣打坐念經，我們在此處稍候片刻?！闭f罷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凳上。

秦紫蘇不滿道：“我們為什么不直接去見他們？何必在這里傻坐著呢？”

孟依昶笑著道：“修行和習武一樣，假如你在閉關期間，突然有人闖入，我想你也不會太開心的?！?/p>

秦紫蘇咬著嘴唇說道：“哦，好吧?！本o接著又道：“我們在這里傻坐著挺無聊的，不如你給我們講個笑話吧？”

孟依昶笑著道：“好吧?！?/p>

秦紫蘇聽聞他答應講笑話了，立馬來了精神，雙手托著下巴，兩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就這樣直勾勾地盯著他。

孟依昶感覺很不自然，苦笑道：“你別盯著我啊，感覺怪怪的，聽笑話又不是用眼睛聽的?！本o接著又道：“你只消豎起耳朵聽仔細了就行了?！?/p>

秦紫蘇得意道：“我樂意，你管我？”

孟依昶苦笑著嘆息一聲，緊接著整理一下思緒，緩緩說道：“這個笑話的名字就叫做：心痛的感覺?！?/p>

“心痛的感覺？好特別的名字?！鼻刈咸K歪著腦袋輕聲說道。

“從前有一個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神功蓋世的少年英豪，有一天他路過一片楓林......”孟依昶聲情并茂的將這個笑話敘說了一遍。

秦紫蘇聽罷直笑的前仰后合，捧著肚子道：“什么神功蓋世、玉樹臨風的少年英豪？簡直就是個傻子，這世上恐怕再也沒有比他更笨的人了...你說說，他神功蓋世，為什么動手呢？就算不動手，跑，總是可以的吧？你看他傻的，就這樣賠了個精光，腦子一定是生銹了轉不動了，你說他腦子這么笨，是怎么練成蓋世神功的？你說......”

秦紫蘇在那里不停地數落著這個人，孟依昶聽得臉都綠了。

秦紫蘇看著孟依昶的臉色，突然住口，緊接著便又試探性的說道：“這個人不會——不會——就是你自己吧？”

孟依昶輕輕點了點頭。

誰料，秦紫蘇直接笑的跌坐在地上，雙手拍打著地面，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趙匡胤和柳玉刀也是笑的趴在了青石桌面上。

只留下孟依昶獨自一人在那凌亂，心里直嘀咕：有那么好笑嗎？

就在此時，老和尚帶著小和尚走了過來，遠遠地便傳來了佛號聲：“阿彌陀佛?！?/p>

幾人立馬停住笑聲，起身站在一旁。

孟依昶笑著道：“大師，可否還記得在下？”

老和尚雙手合什，笑著道：“這古寺，鮮有人至，老衲又豈會忘記。孟施主、柳施主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孟依昶笑著道：“在下只是路過此地，想要來看看大師，當初多謝大師的盛情招待和指路?！?/p>

老和尚笑著道：“佛家講究行善事、修善果，施主不必客氣?！?/p>

孟依昶笑著道：“這位是趙匡胤，這位是秦紫蘇，這兩位都是在下的朋友?！?/p>

老和尚笑著道：“阿彌陀佛?！本o接著又道：“幾位施主一臉的風塵之色，想必定是因為舟車勞頓，不如先在此處休息一晚，明日再出發也不遲?！?/p>

孟依昶雙手合什道：“那就打擾了?！?/p>

孟依昶輕車熟路的帶領他們來到了寮房，待到沐浴更衣之后，便前往齋堂用飯。

秦紫蘇吃的那叫一個開心，恨不得手腳并用，孟依昶看的是一頭黑線，苦笑道：“紫蘇，你就不能矜持點？你這樣，哪里像個女孩子？”

秦紫蘇嘴里塞滿了食物，支吾道：“這里的素齋真的是太好吃了，就算是二姐，恐怕都很難燒出這么美味的素齋?！毖氏驴谥械氖澄?，秦紫蘇滿足的長呼了一口氣，便又道：“這一路上跟著你，都沒吃過幾頓美味的飯菜，客棧里的廚子，燒菜的手藝恐怕還不如我，呃——盡管我不會燒菜。吃習慣了二姐燒的菜，一時間改不了口味。今天有機會吃到這么美味的素齋，自然要吃的盡興?！?/p>

孟依昶露出一抹歉意的表情說道：“這一路上，苦了你了，都怪我，當初不該帶你出來?！?/p>

秦紫蘇玉手一揮，笑著道：“沒關系，沒關系，下次有這樣的機會，接著叫上我?！?/p>

“呃——”孟依昶不由無語了。

一眾人用罷晚飯之后，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夜，黑夜，漆黑的夜晚，沒有一絲星光。孟依昶站在院子里獨自對著黑夜發呆。

秦紫蘇不知何時已站在了他的背后，就這樣靜靜的站在那里，仿佛他的身影就是一處靚麗的風景。

孟依昶突然轉過身來，淡淡道：“你為什么不去休息？”

秦紫蘇笑著道：“我樂意，你管得著嗎？”

孟依昶本來想說，我還真能管的著，但是他卻隨口問道：“你站在那里想要干什么？”

秦紫蘇笑著道：“殺你啊，哈哈?！?/p>

孟依昶不由得一陣無語。秦紫蘇又道：“這次你怎么發現我了？難道是感受到了我身上的殺氣？”

孟依昶故作生氣道：“殺殺殺，殺你妹??？你有什么殺氣？我是嗅到了你身上的妖氣?！?/p>

秦紫蘇疑惑道：“妖氣？你又不是狗兒，鼻子怎么這么靈？”接著又道：“殺我妹？我就一個妹妹，你喜歡就去殺好了，盡管殺?！闭f罷，得意的輕哼了一聲。

孟依昶又是一陣無語。面對秦紫蘇，他只能無語。

秦紫蘇抬起頭看向漆黑的天空，輕聲道：“你在看什么呢？”

孟依昶喃喃道：“沒看什么，漆黑的夜晚適合思考，我只是在考慮一些事情罷了?！?/p>

“考慮什么呢？”秦紫蘇隨口問道。

“沒什么?！泵弦狸齐S口應道。

“哼，小氣鬼?！鼻刈咸K說罷不再去理會他，仰望著夜空默默發呆。

漆黑的眸子，漆黑的夜，兩顆不同的心，想著不同的事情。

孟依昶在思索什么，秦紫蘇想要知道卻不知道。秦紫蘇在思索什么，孟依昶不想知道，秦紫蘇卻偏偏告訴了他。

“我在想，如果我將來嫁給了你，就要欺負你一輩子?！鼻刈咸K突然開口道。

“為什么？”孟依昶忍不住問道。

“因為你太招人喜愛，我怕外面的姑娘與你相識了，就會忍不住撲過來，所以我要好好欺負你，讓你不敢拈花惹草?！鼻刈咸K笑著說道。

“招人喜愛？你逗我呢？”孟依昶笑著道。

“我為什么要逗你？”秦紫蘇撇嘴道。

“我孟依昶知道自己是什么尊容，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情況，我一沒萬貫家財，二沒高官強權，僅有的幾手功夫又不能用來打家劫舍，姑娘們又怎么會看上我？”

“那是你不懂愛情，確實有些女人愛慕虛榮，喜歡世俗的東西，但是在真正的愛情面前，這些都算不了什么。她們想要的只是這個人、這顆心罷了?！鼻刈咸K緩緩說道。

“看來你很懂愛情？”

“不懂，不懂，我只是隨便說說?！鼻刈咸K謙虛道，緊接著又道：“如果你娶了我，你會一輩子對我好嗎？”

孟依昶回答的很干脆：“不會，決計不會?！?/p>

“為什么？”

“你都要欺負我一輩子了，我干嘛要對你好？”孟依昶笑著道。

“小氣，還挺記仇的?！鼻刈咸K鄙夷的說道。

孟依昶大笑道：“開個玩笑罷了，反正我又不可能娶你?！?/p>

秦紫蘇撅著嘴說道：“你怎么知道不會？將來的事情誰能說的準？”

孟依昶笑著道：“我就是知道不會，知道就是知道?！?/p>

秦紫蘇撇嘴道：“公孫蕙蘭很好嗎？”

“豈止是好，簡直就是世間最好?！泵弦狸撇患偎妓鞯恼f道。提起蕙兒，孟依昶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男人最好記住一件事情，那就是千萬不要當著一個女人的面，去夸贊另一個女人，否則你一定會后悔的。

秦紫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緊接著用力踩了他一腳。孟依昶苦笑道：“你瘋了？干嘛踩我？”

秦紫蘇雙手掐腰道：“沒錯，我就是瘋了，你能拿我怎么著？”

孟依昶氣憤道：“秦紫蘇，我命令你，趕緊回房休息，立刻！馬上！”

秦紫蘇氣呼呼的轉過身，向房間走去。

“慢著?！泵弦狸崎_口道。

“還有什么吩咐？”秦紫蘇停下腳步，回過頭來不滿的說道。

“沒什么，只是想送你一句話?！?/p>

“什么話？”

“笑的甜的女孩子，將來運氣都不會差?！泵弦狸菩χ?，緊接著又道：“這句話不是我說的，這句話是古大俠說的，古大俠的話，你應該相信。所以，你還是多笑笑，不要動不動就莫名其妙的生氣?！?/p>

“知道啦?！鼻刈咸K露出兩個酒窩甜甜一笑，緊接著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孟依昶看著她的背影，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不是呆子，自然知道紫蘇喜歡自己，可是他已有了蕙兒，自是不能再去接受其她女孩子。

看來以后要跟她保持距離，孟依昶在心里默默的告訴自己。

夜，依舊漆黑，依舊適合沉思，可是心已凌亂，思緒已是無法凝聚。

孟依昶無奈的搖搖頭，嘆息一聲，轉身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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