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雪兒的無奈

孟依昶望著謝靈丹說道：＂當年的小丫頭也出落的亭亭玉立了。＂

謝靈丹笑著說道：＂當年的傻小子小依如今，如今。＂孟依昶笑著說道：＂如今怎么樣？＂

謝靈丹撲哧一樂說道：＂如今還是有點傻乎乎的。如果今天你遇到的不是我，那么人家姑娘還以為你要追求人家呢，哈哈…＂

雪兒咯咯笑道：＂你說的不錯，我家相公就是有點傻乎乎的。＂

謝靈丹笑著說道：＂小依，這位小仙女為什么總是喊你相公??？＂

孟依昶苦笑著說道：＂說來話長，說來話長啊。對了，你哥哥現在還好吧？＂

謝靈丹笑著道：＂他啊，他很好，如今已經娶妻生子了，小孩子都已經三歲了。＂

孟依昶不由愕然，感嘆道：＂你哥哥只比我們大一歲，如今孩子都那么大了，時間過得真快啊。你出嫁了嗎？＂

謝靈丹微笑著搖了搖頭，孟依昶疑惑道：＂你如今已經雙十年華，為什么還沒出嫁。＂

謝靈丹半開玩笑的說道：＂等當年那個傻小子小依前來娶我啊。＂

孟依昶苦笑道：＂別拿我尋開心了，你也說了，我是個傻小子，傻小子可沒有這個福分。＂

謝靈丹看著蕙兒笑著說道：＂傻小子福分也不淺嘛，這位姑娘如此美貌又有一種大家閨秀獨有的氣質。＂

孟依昶紅著臉看向晚霞感嘆道：＂ 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心下想到：如果玉刀在這，肯定又會說我酸了，每次吟詩總是會想起她，想起她說的那句無恥。唉…

幾人下船之后，來到江邊一個酒樓里，點了一桌子酒菜。

孟依昶為靈兒夾了一塊鰱魚，笑著道：＂記得我們小時候最喜歡吃鰱魚，有一次不知道從哪兒搞到一只鰱魚，我和你哥哥生火把它烤了。最后我和你哥哥吃了魚頭和魚尾把中間那段讓給你這個小丫頭吃了，哈哈……＂

靈兒笑著道：＂小時候每次調皮，你和哥哥都會跳出來保護我，結果每次挨打的都是你們，有什么好吃的你們都會給我留一份。＂

孟依昶笑著道：＂誰讓你是女孩子呢。＂

雪兒撅著小嘴道：＂二姐，他們小時候怎么那么有意思??？我小時候就終日練劍實在沒有什么可回憶的，唉?。?/p>

蕙兒笑著道：＂小小年紀嘆什么氣?。。?/p>

孟依昶夾了一塊雞頭給雪兒，柔聲道：＂人要向前看，過去再美終究是過去。就像公雞的尾巴一樣，色彩斑斕很是美麗，可是很少有人愿意吃雞屁股?；貞浽倜篮?，不過是人生的一種點綴，人是不可能回到過去的。＂

雪兒乖巧的點了點頭，對著長江發呆，口中喃喃道：＂ 長江永遠向前奔流不息，遠方的落日終將會迎來日出。前進的腳步不曾停止，即使腳步停止時間也不會因為腳步的停止而停止。老子曾經說過“足跡是鞋子留下的，難道說足跡就是鞋子＂ 使命不可以改變、時間不可以終止、規律不可以阻塞。偶然從規律和邏輯中得到好處，沒有自己參加是不可能的，而失去這個好處，沒有自己參加是完全可以的?！?/p>

孟依昶微笑道：＂雪兒長大了。＂

雪兒夾著一塊雞屁股給孟依昶甜甜的說道：＂相公，吃掉你那美麗的過去和我開始新的生活吧。＂

孟依昶苦笑道：＂我可不敢和你開始新的生活。＂

雪兒冷哼一聲，撅著小嘴道：＂膽小鬼，你不敢我敢，我就天天黏著你，看你怎么辦。＂

孟依昶嘆息了一聲道：＂剛說你長大了，又變回小孩子了，不僅是小孩子還是個小妖精，不僅是小妖精還是個會折磨人的小妖精。＂雪兒夾起雞頭咬的吱吱響，連骨頭都咬碎了，好像是把這雞頭當成是孟依昶。

四人用罷晚飯，蕙兒微笑道：＂時候不早了，我們找一家客棧投宿一晚。＂

孟依昶對著謝靈丹說道：＂靈兒，一起吧。＂

謝靈丹微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這兒有一家客棧比較不錯，我帶你們過去吧。＂于是幾個人跟著謝靈丹來到了一家客棧。

客棧的外形是一座巨大的六角亭，建在長江中心，由十根直徑六尺的巨大石柱支撐著，高近十米分為三層。一條鋪上桃木的小橋直通客棧大門，橋下皆是由石柱支撐著，柱子上雕刻著巨龍，繞著柱子盤旋。石柱看起來光滑而不可攀巖，即使粗糙也很難有人能夠攀巖上去，直徑六尺的石柱三個人伸開手臂都不一定抱得過來。

客棧名為“龍江客?！?，看到這家客棧孟依昶唏噓不已，感嘆道：＂能夠在江心建造客棧手筆真是不凡，也可以說是個奇跡。＂

謝靈丹微笑著說道：＂這家客?？梢哉f是金陵城最豪華的一家客棧，一間客房一晚上就要紋銀一百兩。＂

孟依昶感嘆道：＂一百兩紋銀足夠普通人家生活好幾年的了，恐怕再有錢的人也不敢在這長住。一年下來就要紋銀幾萬兩，這還僅僅是一間客房，看來這家客棧的老板還挺會做生意的。＂

謝靈丹微笑著道：＂建造這家客棧所花費的金銀也有幾十萬兩，普通人想要開一家這樣的客棧也是不可能的。＂

孟依昶贊嘆著點了點頭，跟著靈兒走進了客棧。

客棧的掌柜的是一個年近六旬的老頭子，這小老頭一臉的高傲，看到四人頭也不抬的說道：＂幾位？＂

謝靈丹淡淡道：＂四位。＂

老頭沙啞著嗓音說道：＂只有三間客房了。＂

蕙兒微笑道：＂三間就三間吧，我和雪兒睡一起。＂

雪兒撅著小嘴道：＂我要和相公睡一起。＂

蕙兒訓斥道：＂雪兒，不許無理取鬧！再這樣，二姐生氣啦?。?/p>

雪兒扯著蕙兒的衣袖，撅著小嘴甜甜道：＂二姐，我說著玩的。你別生氣好不好？好不好嘛？＂

蕙兒撲哧一樂道：＂小妖精，真拿你沒辦法。＂

靈兒拿出幾錠金子丟在桌子上，黃金不管什么時候都比紋銀要貴重的多，掌柜的掂量了幾下記在賬上。沙啞著嗓子喊道：＂龍牙，帶客人去三樓的客房。＂

一個身著紅袍的年輕人走了過來，淡淡道：＂幾位請隨我來。＂

夜，黑夜，漆黑的夜晚下起了綿綿細雨。

孟依昶走出房門，來到客棧外圍的護欄旁邊，望著遠處江面上的點點漁火獨自發呆，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是在發呆。

夜黑風高最適合妖精出沒，妖精出沒免不了會禍害人。

這個小妖精光著腳丫輕輕的走了過來，突然跳上孟依昶的后背。孟依昶猝不及防下身體前傾跌落江中，雪兒也跟著掉了下去，由于半空中沒有著力點，縱然輕功再高也無濟于事。只聽撲通兩聲，兩人已然跌落水中。

雪兒一上一下的起伏著，不停的撲通著小手，不多時便沉了下去。

孟依昶趕緊游過來潛水下去，拉住她的手臂將她托起。

雪兒臉色漲紅，不停的揮動著雙手，伴隨著一陣陣咳嗽聲從小嘴中吐出幾口江水，全部噴在了孟依昶的臉上。

孟依昶伸手抹了一下臉上的江水，柔聲道：＂雪兒乖，別亂動。＂

雪兒咳嗽了幾聲看到是孟依昶便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嗚咽道：＂相公，嚇死我了，嗚嗚…＂

孟依昶本來想要訓斥她幾句，想到她還只是個孩子，如今又跌落水中被嚇壞了，只得柔聲道：＂雪兒乖，別害怕，我帶你游到江邊。＂

雪兒乖巧的說道：＂嗯。＂于是孟依昶便帶著雪兒往江邊游去。

雪兒柔聲道：＂相公，你累嗎？＂

孟依昶喘息著說道：＂累。＂

雪兒撅著小嘴說道：＂那你自己走吧，讓我淹死算了，反正你又不喜歡我，既然這么討厭我還救我干嘛？＂

孟依昶喘息著說道：＂有什么話上了岸再說。＂于是拼命的向前游去，他從來沒有覺得游泳是這么累的事情。

他現在的家鄉四面環水，從小就喜歡游泳，有時候可以在水里泡上半天不用上岸。此時一只手攬著雪兒，只能用另一只手拼命的劃動著水面。秋水冰冷，但是孟依昶的額頭卻彌漫著水珠，不知是汗水還是雨水。雪兒凝視著孟依昶，喃喃道：＂傻瓜，真是個傻瓜，不僅是傻瓜還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最笨的傻瓜。＂

孟依昶也不知游了多久，直覺累的眼冒金星。雪兒已經凍得嘴唇發紫，但是浸在水里的身子卻是暖的。孟依昶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游到了岸邊，將雪兒推上岸去，然后自己爬到岸邊躺在地上大口的喘氣。

秋風微涼，吹在身上讓人直打哆嗦。在水里倒是沒覺得有什么，上岸之后才發現原來這么冷?；貞浧鹨郧扒锾斓臅r候，父母不讓下水游泳。自己經常和幾個玩伴偷偷跑去，那時的感覺就是嘴唇凍的發紫，卻還是覺得水里暖和，只要上岸就冰冷異常。

雪兒不住的打著噴嚏，然后依偎在孟依昶懷里弱弱的說道：＂相公，冷…＂

孟依昶聽著雪兒的聲音感覺有些不太對勁，抬起頭看到雪兒臉色發白嘴唇發紫，伸出手貼在她的額頭上，暗道一聲：不好，雪兒發燒了。一個小丫頭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上岸之后冷風一吹，肯定是要感染風寒的。于是趕緊抱起雪兒往客棧跑去。

回到客棧之后叩響了蕙兒的房門，蕙兒開門看到兩個人渾身上下濕淋淋的，不由得很是詫異。驚訝道：＂剛才聽到兩聲落水的聲音，不會是你們倆吧？我還以為是有人往江里丟東西呢，唉?。?/p>

蕙兒看到孟依昶懷里的雪兒臉色發白，焦急道：＂雪兒肯定是受了風寒，我去向掌柜的要碗姜湯。＂說罷匆匆向門外走去。

孟依昶抱著雪兒，在房間內等著蕙兒回來。

蕙兒端著木制的托盤匆匆走了進來，托盤上除了有兩碗姜湯外還有兩身衣服。孟依昶心下暗自感嘆：還是蕙兒心細。

孟依昶微笑著說道：＂剩下的事情交給你了，我先回房了。＂

蕙兒柔聲道：＂喝碗姜湯再走，小心感染風寒，回去換上這身干燥的衣服。＂

孟依昶輕輕放下雪兒，端起姜湯一口喝完，頓覺全身暖暖的，心里也是暖暖的。

蕙兒的溫柔體貼，善解人意讓他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女人最好的武器并不是美貌，而是善良與溫柔。男人可能會因為你的美貌而愛你一時，但是并不會愛你一世。但是男人卻會為了你的溫柔與善良而愿意與你廝守終身。

孟依昶拿起衣服剛想走，雪兒伸出手扯著他的衣角弱弱道：＂相公你別走，留下來陪我好不？＂

孟依昶柔聲道：＂讓你二姐替你換身干燥的衣服，然后在被窩里乖乖的睡一覺明天就會好了。＂

雪兒乖巧道：＂嗯，那你等下過來陪我好不？＂

孟依昶不忍心拒絕，只得柔聲道：＂嗯，等你換完衣服我就過來。＂說完拿著衣服走出了房門。

少頃，孟依昶輕輕叩響蕙兒的房門，蕙兒柔聲道：＂進來吧。＂孟依昶輕輕走了進來，搬了個凳子坐在床前，伸出手握緊雪兒冰涼的小手柔聲道：＂好點沒有，看你以后還敢不敢調皮了。＂

雪兒感受著手心的熱度，咯咯笑著道：＂你猜？＂

孟依昶微笑著說道：＂你猜—我猜—你猜我—猜不猜？＂

雪兒咯咯笑著道：＂你肯定已經知道答案了，我要是不禍害你，就不是孫冬雪。＂

孟依昶苦笑著嘆息了一聲！雪兒弱弱的說道：＂二姐，我想聽你彈琴。＂

蕙兒柔聲道：＂雪兒，想聽什么曲子？＂

雪兒喃喃道：＂生病真好，小時候只要生病了大姐和你們都會百般照顧我，平時大姐對我那么嚴厲其實她還是很疼我的。二姐一直是最疼我的…相公雖然看到我就頭疼，其實我知道他還是挺喜歡我的……＂說著說著不由得落下淚珠，哽咽道：＂二姐，人為什么活的這么辛苦？我不想練武，我只想做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能夠像別人家的姑娘那樣嬉戲玩耍，我從小到大很少有過真正的快樂，我…我什么都不想……如果真有陶淵明所說的世外桃源，我情愿生活在那里，至少可以遠離煩惱……＂

孟依昶也不由得眼眶濕潤，這小丫頭看似快樂調皮卻也有很多的無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每個人都有著不得已的苦衷。江湖中的恩恩怨怨波及著每一代人，傷害著每一代人。曾經有位偉大的俠客說過這樣一句話：如果有人覺得江湖是美好的，充滿刺激與挑戰并對之向往，那么說出這句話的一定是一個年輕人，而且八成是個普通人家的孩子。他們哪里懂得江湖中的殘酷與血腥，他們聽到的只是傳說中的大俠們如何了得，如何灑脫，卻不懂他們也有諸多的無奈與痛苦。親人的逝去或是朋友的鮮血，都讓他們痛入骨髓。

孟依昶伸出衣袖輕輕拭去雪兒臉上的淚珠柔聲道：＂傻丫頭別多想，你還小，哪里懂得人生還是有很多樂趣的。你有這么多關心你的人，已經算是很幸福的了。＂

雪兒乖巧的點了點頭，弱弱的說道：＂我想聽“上邪”，二姐你為我彈奏一曲上邪吧?。?/p>

蕙兒走到古箏旁，輕輕的撥弄著琴弦試了一下音色。便輕輕的彈奏起來，口中輕輕的唱著：＂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琴美、歌聲美，人亦美。

孟依昶聽著這首凄婉的歌曲，不由覺得很是哀傷，聲聲觸動人心。

一曲終了，雪兒虛弱道：＂相公，你別走，在這陪我好嗎？＂

孟依昶柔聲道：＂你放心，我不會走的。＂

雪兒擠出一絲笑容道：＂我先睡一會，一會就醒…＂說著，說著便漸漸睡著了。

孟依昶柔聲道：＂蕙兒，你去我的房間休息吧，我留下來照顧她。＂

蕙兒溫柔道：＂你精神也不太好，何況在冷水里泡了那么久，這里有我就好，你回去休息吧。＂

兩人說來說去僵持不下，最后相視一笑決定一起留下來。兩人談論著古今，從老子說到孔子，從孔子說到孟子、莊子……然后又聊到琴棋書畫…最后談到孟依昶的家鄉。孟依昶將自己的身世毫無保留的告訴了蕙兒，因為他信任蕙兒，就像蕙兒同樣信任他一樣。

蕙兒感嘆道：”好想去你的家鄉看看，好想與你一起生活在那里?！?/p>

孟依昶握緊蕙兒的手微笑道：”如果有一天你想遠離江湖中的是非恩怨，我愿帶你廝守在那里?！?/p>

蕙兒感受手中的熱度，溫柔的點了點頭。

最后孟依昶伏在床頭沉睡過去，蕙兒輕輕為他披上一件衣服，仔細的端詳起他，口中喃喃道：＂他實在是太累了。別人都說他傻乎乎的，可是有誰知道他其實是個很聰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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