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清晨響箭

清晨的海瀾寺內外，處處是鳥語花香，景色宜人。

霧氣未散，路旁小草的莖葉上低低的壓著一顆一顆滾圓晶亮的露珠。

大道上新近砌成的青石板路面上沾著霧水，像是剛剛用水漂洗過一般，從里向外透著鮮亮。

小珠子仰著身子，打著哈欠，揉揉眼睛，緩緩地推開海瀾寺的大門，從門里取出一把巨大的掃帚，足足有他的身高那么長。

“嘶啦嘶啦”，掃帚掃過一層又一層的石階，發出陣陣的聲響，蘊含著韻律，與這里的景，與這里的人，相得益彰，融為一體，顯得分外的寧靜，構成一幅美麗的山水畫。

幾個月來，小珠子長高長壯了幾分，他每天看著師兄們忙進忙出，只能在早晨練武和早課禪坐的時候，與師兄們搭上幾句話。

小珠子并未覺得自己受了冷落，相反，他知道師兄們為了海瀾寺的若干營建，忙活的焦頭爛額。在這段時間里，寺院中接連拔地而起十幾間大房屋，結構上雕梁畫棟，勾心斗角，顏色上尚黃尚黑，典雅古樸。即使小珠子見著了，也覺得海瀾寺的樓閣原本就應該是眼前的樣子。

每天清晨的武功鍛煉，小珠子從未落下一天，他越來越能跟的上師兄們的節奏，體力日益見長，武功精進了不少，從前瘦小見骨的身體愈發的結實強健。

特別是他和所有的師兄，甚至包括兩位師叔，接受了玄覺師兄的風暴特訓，學到了一種新拳法。玄覺師兄管這種拳法叫做“自由搏擊”，強調以無招勝有招，迅猛非常，出手不見手，見手不為精。倘若運用的好，可以瞬間一招制敵，而且不拘泥于招式武器，角度刁鉆，常人難防。

玄覺師兄說練得此種武功在于意境。

小珠子想破了頭，也想不出“意境”當要如何修煉。

但是他看到其他的和尚們如醉如癡，沉醉拳法之中的樣子，不好意思說出自己個兒不懂這個拳法的話來。

隨著鍛煉的日子得增加，師兄們的武功突飛猛進，不可與先前同日而語。

一個個精氣神十足，甚至玄慈、玄悲兩位師兄的強橫氣息越來越弱，給人的感覺與兩位師叔的感覺相似。師叔們說這是武功練到返璞歸真的層次，更上了一層樓，聽得其他的師兄們羨慕不已。

有趣的是，長棍、長劍這些佛門中常見的兵器原本是師兄們修煉兵刃的主要方向。后來他們看到玄覺師兄的一對袖劍小巧簡便，便于攜帶隱藏，每人都吵著要一副護身。

玄覺師兄沒有辦法，只好請魯鐵匠和齊木匠給每個僧人打造了一副袖劍、一把短弩，這一下使得和尚們的戰斗力大幅提高。

小珠子雖然武功不如師兄們，但是得到了同樣的待遇，他摸了摸手臂上的袖劍和短弩，心里美滋滋的，樂個不停。

更加有趣的是，小猿慢慢的長大，跟著眾僧一起練武，居然練得有模有樣，那佛門的各種拳法對小猿來說極易上手，尤其擅使長棍。尤其是小猿平時穿著一件僧衣，若不是小猿滿臉濃發，誰能區別出猿猴與人的區別。和尚們本來有著眾生平等的觀念，此時便把小猿當成自己的師兄弟一般的親近。小猿雖然口不能言，但是神智清楚的知道和尚們對他的好，常常跑到深山之中，給大家摘來新鮮的桃果實用，與大家相處的融洽。

玄覺師兄時常笑瞇瞇的說他自己收了個孫悟空?？傻刃≈樽訂査l是孫悟空的時候，玄覺師兄又搖頭不答，直叫人摸不著頭腦。

這幾個月來，小珠子越來越適應海瀾寺里清幽的生活，來寺里上香的香客是一天多過一天，有的時候他也會被香客們尊敬的稱一聲“小師傅”，他在香客們的臉上絲毫瞧不出鄙夷，這一點是小珠子最為看重的。

想當初他流浪街頭，與野狗搶食，見慣了權貴富豪眼里的嘲笑神色，如今卻能被人敬重，身份大轉，著實的令他高興。

然而有一件事卻令小珠子心里不痛快，那就是蒙古少年布哥竟然厚著臉皮在寺里長住，死皮賴臉的纏著玄覺師兄，非得做師兄的徒弟。

小珠子義憤填膺，料想他跟著師兄們多長時間了，還沒有成為正式的僧人。這個蒙古少年一來就嚷著拜師，真是不分個前來后到，沒大沒??！

更加可惡的是這個布哥成天圍著小環亂轉，像極了一只嗡嗡的蒼蠅，擾的小環和小珠子不得清凈，在一處相處的時間少了很多。

心里想起了小環，小珠子的心頭好像抹上了蜜一般，渾身覺得舒坦。

俗話說，女大十八變。

轉眼間，小環已經出落的落落大方，更加的水靈，再也不是那個頭戴氈帽，為了一口食糧，四處行竊的黑臉小孩兒，而是一朵天然去雕飾的清水芙蓉，端莊大方，人見人喜。

想到這里，小珠子臉色一紅，心神恍惚起來，裂開大嘴傻笑起來，早忘記了師兄們讓他清掃石階的囑咐。

突然，小珠子雙耳微動，聽到遠處霧氣之中，傳來幾聲急促的腳步聲。

此時的小珠子武功精進，一聽腳步聲便判斷出這是寺外之人。

他暗想香客們不會這么早的上山，即便再虔誠也得日出之后。

此時天色微亮，小珠子看不真切前方，雙手攥緊了手中的大掃帚，心想海瀾寺內外危機四伏，對方不知是敵是友，可得做好萬全的準備。

他將大掃帚攥的越來越緊，心想是不是要運上內力，使得掃帚的枝條變得剛硬，當成長兵器般得揮舞。

小珠子摸出藏在左腿上的響天箭，輕聲上弦，只聽“咯噔”一聲，弩箭扣響手臂上的短弩。小珠子這才微微放心，他害怕兩個胡僧再來搗亂，自己武功不濟擋不住敵人，即使是死也要放出警報，給師兄們示警！

小珠子將左手手臂上的手弩直直的向天空豎起，只要瞧清楚來人的模樣，他就要發箭。

這響天箭的制作簡單，無非是在正常弩箭的頂端安裝個迎風哨子，木匠齊師傅一天便做好了數十個。

玄覺師兄立馬分給眾人，嘴里念叨著：“一支響天箭，千軍萬馬來相見?！?/p>

和尚們發笑，整個海瀾寺里只有十幾個和尚，哪里來的千軍萬馬。

玄覺師兄卻笑著說：“以后會有的！”

這一句話讓和尚們心馳神往，只覺得只要跟在玄覺師兄的身后，便能一步一步走出個湛藍的天空。

和尚們細細一想，自從他們從黃梅寺狼狽逃出，這才短短不到半年的時間，他們已經擁有了屬于自己的獨立道場，寺院內的精美建筑更是他們生平未見，香火鼎盛，不輸于任何一所寺院，還有什么事情是他們的玄覺師兄，悟衣禪的當家人做不到的？

和尚們想不出來！

此時的小珠子神經猶如一根繃緊的琴弦，高度緊張，兩腳卻如生根一樣，紋絲不動。

他知道自己此時可以逃跑，卻也延誤了師兄們做出反應的時間。

再者，這段時間的武功增強，也是極大的樹立了小珠子的自信心，他自付即使擋不住敵人的進攻，抱住性命總該沒有問題才是。

眼瞅著腳步聲越來越清晰，小珠子咽下一口唾沫，喉頭滾動，因霧氣而潮濕的光頭顯得光亮。

終于瞧清楚來人的模樣，不是武功高強的胡僧，而是一行人抬著個擔架，擔架上躺著個漢子。

一行人直沖沖地向小珠子沖來，這情形像極了當日工匠師傅們抬著涂書白治病時候的樣子。

“難不成是來求醫治病的？”小珠子心里暗暗想著，腳步上前迎了上去，手臂仍未放下，開口道：“阿彌陀佛，施主，你們這是……”

還沒等小珠子說完話，只見來人之中的一個中年婦人從人群中沖了出來，當頭拜倒在小珠子的跟前，歇斯底里的哭喊道：“小師傅，發發慈悲吧，救救我孩子他爹的性命??！”

這一聲聲哭喊便如冬日里的響雷，碎裂的瓷瓶，打破了海瀾寺清晨的寧靜。

小珠子大吃一驚，身子向后一退，腳下一磕，手上無意識的晃動，手臂上的弓弩向上發出，一聲尖嘯拔地而起，響徹九霄。

樹林中棲息的鳥兒紛紛的受了驚嚇，烏拉拉的飛出一片，形似烏云。

不久，寺院里想起了一陣陣急促的鳴鐘急響。

小珠子知道這是寺里緊急集合的信號，一定是自己的這支響天箭引得了師兄們的注意，過一會兒師兄們定然手持著兵器奔馳而來。

這一下子徹底的打開了海瀾寺里的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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