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愿做你掌心菩提

泛黃的樹葉在蕭瑟的秋風中與枝丫告別零零散散墜落在地。白日里嘈雜的秋蟬躲進塵埃里不見了蹤影。

爆炸聲響徹秋夜，已化作廢墟的思華年餐廳霎時間燃起熊熊烈火。警車、消防車、救護車紛紛趕了過來，“小冷，小冷......我的妹妹......”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唯一的妹妹在爆炸聲下粉身碎骨，他悲痛欲絕地嗚咽著，受到爆炸波及倒在地上，身上布滿了碎屑灰塵。拖著失去意識的顧予琛匍匐向火場，然而沉重的身體仿佛鑲嵌在木板的釘子，紋絲未動。他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哀嚎一聲，昏死過去。

衛斯理佇立在距思華年餐廳三百米左右的一間藥店前，注視著還未熄滅的熊熊烈火，他痛快地放聲大笑著，幾滴水珠竟然從眼角滾落下來?；腥缱蛉?，他清楚的記得風澤羽舉杯邀請自己和IGK隊員一起喝酒時爽朗大笑真誠的樣子。

兩天后的一個下午，冷炎在病房中醒了過來，“小冷！小冷呢！”冷炎驚慌失措的詢問著一旁的冷玨。

“炎，你好好休息?！崩浍k強硬地按住他正在輸液亂動的身體，面色郁悒，眼神倉皇避開與冷炎的對視。

冷炎僵在原地，身體顫抖著?！案?，小冷還活著，對不對？”

“......”冷玨緘默無言。

“不可能！小冷那么聰明，一定想出辦法逃了，她不會死的！你騙我！你騙我！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冷炎發瘋似的從病床掙扎著起來，被冷玨狠狠按回病床上?！搬t生！醫生！”冷玨慌忙求助。醫生從藥箱取出一支鎮靜劑，注射進冷炎的身體。

“冷總，二少爺精神遭受重創，身體很虛弱，情緒又十分不穩定，為了他能夠安心療養，建議采取強制措施?！币慌缘尼t生建議。

“知道了?！崩浍k憂心忡忡的看著病床上昏睡過去的弟弟，沉悶而窒息的心臟如刀絞一般。僅僅一夜之間，小冷死了，炎精神崩潰。前所未有的疲倦與痛苦狠狠的摧殘著冷玨堅硬的心防。

冷玨穩了穩身子，緊咬牙關，深深吸了口氣，不行！尤其是在這個時候，自己絕不能倒下！

他來到旁邊的病房，看著靜默躺在病床的妹夫，詢問醫生，“他為什么還不醒？”

“患者受到爆炸波及，身體雖然只是受了輕傷，按理說早就應該清醒過來，大概是受到重大打擊后激發了創傷性應激障礙，潛意識不想面對現實，才會一直昏迷不醒?！贬t生看著躺在床上的年輕男子，惋惜的嘆了口氣。

“大概多久會醒來?！崩浍k問。

“這得看患者自身情況......少則幾天，多則一個月?！?/p>

“知道了?！崩浍k回到弟弟的病房?？粗艿苁焖哪橗?，他低聲自語：“炎，家里的事情交給哥哥，好好休息?！?/p>

冷氏集團內，法醫拿著一沓照片，在冷玨辦公室焦急的等待著。

“冷總，鑒定結果出來了?！币娎浍k終于回來，她迫不及待的開口匯報。

“繼續?！崩浍k走到辦公椅前坐了下來。椅子把手被緊緊捏住。

“經鑒定，案發現場發現一名青年男子DNA，二十三左右?！狈ㄡt注視著冷玨的臉說。

“......還有其他人么?！崩浍k抑制住激動的心情。

“沒有?！狈ㄡt肯定的回答。

“可能......有人在現場生還么？”冷玨的小心詢問。

“概率很小，也有可能因為火勢較大，尸骨無存?！北M管不忍，但是作為一名法醫，說出事實是她工作的義務與職責。

見冷玨面色慘白一言不發，不忍再說，法醫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電話聲響起，是醫院的大夫，“冷總，有位女士在二少爺病房前哭鬧，自稱二少爺的女人，要進去照顧他?！?/p>

“趕出去?！崩浍k心煩意亂的掛掉了電話。

“放我進去，讓我看看他，求求你們?！盞ira站在冷炎病房外苦苦哀求著。

“抱歉這位女士，患者現在需要休息，探病請改日再來?！遍T外的保安死死堵在病房門口。

“讓她進來吧?！崩溲撞恢朗裁磿r候再次醒了過來。

“你來做什么？”冷炎漠然的問。

Kira從塑料袋取出一個餐盒，舀了一勺熱騰騰的粥遞在冷炎嘴邊?！俺渣c東西吧?！?/p>

“k組織的kira，我現在沒心情陪你玩，請你滾出去?！崩溲讌拹旱膭e過頭。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Kira本以為自己接近冷炎只是為了以后的前程，可當眼前這個男人對她冷漠至極惡語相向，胸口好像堵了塊石頭。

“一個情報而已。你可以滾了?！崩溲撞辉倏此?，失魂落魄直勾勾的盯著天花板。

“顧總至今昏迷不醒，雷氏集團因為馮影總裁接任打理暫時不會有問題，但k組織現在有幾件重大決議繼續負責人處理，作為顧總的助理，我是真的已經走投無路了?！盞ira飯勺，將餐盒放在柜子上。

“你想讓我幫你？”冷炎仿佛聽了個笑話。

“不是幫我，我剛剛聽醫生說顧總他遭受重大打擊，激發創傷性應激障礙，可能一個月以后才能醒過來，可事態緊急，如果不早點處理，造成k國總部混亂，整個k國情報系統都會受到影響！”Kira這次說的倒是事實，如果沒有顧遷掌事，k組織恐怕會受到重創。

“你憑什么認為我有能力代替顧遷掌管k？”冷炎神色微微動容。

“k國軍火運營商，除了您的大哥爵爺，緊隨其后排名第二的就是風澤羽和您合伙的運營團隊。這個情報就算在組織，也只有我與顧總知曉?！盞ira說出口后開始后悔起來。

“哦......膽子挺大，不怕我殺了你？”冷炎目光呆滯，不知在思考什么。

“對......對不起，我也是病急亂投醫，我......我還是去找顧總等他醒來吧！”Kira連忙起身想要逃出病房。

“回來?！崩溲邹D過頭命令Kira。

“......請您放心，我沒有見過您，什么都不知道?！盞ira回過身吞吞吐吐的說。

“明天早上九點，派人來醫院接我過去?！睙o論精神情緒如何，人們都必須去面對該面對的，解決該解決的，冷玨如此，他也一樣！

顧予琛病房內，寂靜的讓人膽寒，整個房間只身下他平穩的呼吸聲。

“顧郎，媚兒姐姐和鴆老頭又串通一氣欺負我?！毖﹥阂灰u光袖白紗裙小腹微微隆起，從屋外向他走來，嘴唇微微撅著，模樣甚是可愛。

“雪兒你慢點，小心我們的孩子，”顧予琛將她摟如懷，在她額間親吻，憐惜的撫摸著她隆起的小腹。

“哼！就知道心疼孩子，孩子娘你不管啦！”雪兒假意吃醋，在他懷里撒著嬌。

“哪敢哪敢?！鳖櫽梃∵B連搖頭否認。

“這才像話，顧郎，你想要男孩還是女孩？”雪兒滿懷期許的問。

“女孩吧?！鳖櫽梃∠肓讼胝f。

“為什么呀？男孩也很可愛呀？”雪兒不解的問。

“都可以，若是女孩定向雪兒般美若天仙楚楚動人，我便教她撫琴吹笙作畫。若是男孩也好，叫他去學堂讀書寫字吟詩賦詞?！鳖欉w露出淡淡的笑容......

病房外，冷炎看著持續昏迷不醒的顧遷，暗自下定決心，振作起來。妹妹在天之靈定是這樣期盼。

三月之后，衛斯理與佳瑞一同在衛君誠房間打掃整理遺物，三年了，自己一直不敢踏進這里，而現在大仇已報，哥哥在天之靈也可以得到慰藉，該放下了。

“這是什么？”正在清潔灰塵的佳瑞從衛君誠床頭柜臺燈下面取出一張紙。

“我看看?！毙l斯理拿過紙，竟然是哥哥的字！

“妍晨，小理，當你們看到這封信時我可能已經不在了，癌癥使我的心臟功能漸漸衰竭，留給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原諒我選擇以這種方式向你們道別，人終歸逃不過一死，只是時間早晚而已，衛氏集團成立這么多年，一直由我親手打理，我若死去，只能辛苦妍晨照看整個企業了，而競爭集團風氏，這幾年勢頭強勁，衛氏集團的合作伙伴很多都轉向選擇了他們，這讓我甚是擔憂，風氏集團總裁風澤羽是個性格孤僻高傲自負的人，唯有這一點是打敗風氏集團的關鍵，兩天后的下午他會來醫院看望我，到時我將給予他一個重大打擊。妍晨，小理，以后我不在的日子里，照顧好自己。衛君誠?！?/p>

衛斯理猛地后退兩步，重重的摔倒在地，抱起身邊的佳瑞嚎啕大哭......

K組織內

“東西寄過去了？”冷炎站在頂層的天臺上，俯視著整座城市的夜景。

“寄過去了，請問炎總有什么指示？”Kira在一旁偷偷打量著冷炎俊美的臉龐，不知不覺入了迷。

“看夠了么？”冷炎轉身，將Kira推到墻邊，抓住她的雙臂舉過頭頂，“陪我睡覺！”

“好激烈??！我進來的時機好像不太對?！?/p>

冷炎驟然看向辦公室外，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

“顧遷！”冷炎瞪大雙眼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胡子拉碴頭發凌亂的男人。

“嘶......小舅子，你別看到我就像看到鬼一樣行么？”顧予琛苦惱的撓了撓頭。

“你先出去?！崩溲卓聪騅ira。

“炎總，無事不登三寶殿，我來找你借個東西?！鳖櫽梃苛送嫘?，認真的說。

“什么炎總糖總，這破地方本來就是你的，我只不過沒事來玩玩，別想著往老子身上推?！崩溲谉灥恼f。

“我認真的，炎，你應該已經知道，我與她本就不屬于這里，現在我該回去尋她了?！鳖櫽梃∽旖菐е⑿?，提到她出奇的平和。

即使面臨逝去親人的痛不欲生，冷炎還是不得不接受了妹妹已經離開這個世上的殘酷現實，就算這時空機還能用，又怎么會讓一個已經尸骨無存的人回到身邊。顧遷他果然還是放不下吧，寧可去欺騙自己，但現在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呢？

“K我來之后就已經讓Kira讓研發部修理了這東西，還沒試過不知道能不能用?！崩溲讓⑹执钤陬櫽梃〖缟吓牧伺?，“走吧，我的妹夫，祝你幸福?！?/p>

還記得年少初見那一剎

風花雪月都不及她

燈火葳蕤透過殘破的窗花

用思念剪影著牽掛

臨摹回憶為你眼眸作畫

一聲喟嘆將筆擱下

最美的年華竟短暫如一壺茶

彈指歲月掠過浮華

愿你撫琴有人聽

愿你心事有人敘

愿來生我們還能不期而遇

愿做你青絲幾縷

愿做你腳下的泥

愿做你藏眼淚的雨

青梅煮酒竹馬拆作籬笆

困住年少荒唐夢話

夜闌臥聽冰河鐵馬卻只怕

無有人與你立晚霞

愿你撫琴有人聽

愿你心事有人敘

愿來生我們還能不期而遇

愿做你青絲幾縷

愿做你腳下的泥

愿做你藏眼淚的雨

顧予琛獨自佇立在與雪葺初逢的那棵梧桐樹下。指尖挾笙唇角奏出的曲子娓娓動聽。

六月的雨淅淅瀝瀝的灑落下來，青衫沾染了陌上雨露。

一曲奏畢，顧予琛望著一樹紅結，喃喃自語：“雪兒，聽你朋友說，你最喜歡這首《愿》，不知道顧郎奏的可否悅耳？還不知道吧？你媚兒姐姐和鴆老頭生了個男孩子，兩人每天圍著一個奶娃娃轉，忙的不亦樂乎，鴆老頭已經研制出月纏紗的解藥，似乎挺管用。雪兒，你再不回來，顧郎要老了......”

“公子這樣會得風寒的?！币恢垡碌呐訉⒓垈銚芜^他的額頭。腰間掛著的藏銀匕首紅黑相間的寶石在細雨中散出柔柔的光芒......

紅塵蹉跎了離人

淚痕蔓延了皺紋

我已記不得家門你還在等

愿重逢折扇青衣

愿再見楊柳依依

愿此生重走一程我不負你

愿另尋一方天地

愿換做我守候你

愿做你掌心一菩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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