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湮

身體如飛舞在空中的枯葉之蝶一般輕飄，渾渾噩噩之中我仿佛聽到有人在喚我的名字:“雪兒，阿娘不能照顧你了，我走之后你要照顧好自己?！蔽抑桓杏X心臟在劇烈的抽搐，“阿娘不要，不要離開我，不要走?！蔽野喜阶废虬⒛餄u行漸遠的身影，終于追到了她，只見阿娘轉過身來，面上身前遍是鮮血淋漓！“??！”我猛的坐了起來。

“雪兒，不要怕?！鳖櫽梃⑽揖従彄貞阎?，輕柔的拍背安撫道。

“顧郎，我夢到阿娘渾身是血，我好害怕...”淚眼婆娑，我的身體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有我在，阿娘不會出事的?！鳖櫽梃∮癜阈揲L的手指捏了捏自己眉間，心神略顯恍惚?！邦櫪?，我要去救阿娘?！蔽乙ゾ劝⒛?，阿娘，星野都在那個一副老奸巨猾的“生父”手上，性命堪憂。

“相信我，交由我來處理，鴆老說你身體底子本就孱弱，又急火攻心，才會突然暈倒，雪兒，為了阿娘，為了我。你可否照顧好自己？”顧予琛道。

顧郎我又怎會不信你，只是那左相身法與功力皆是深不可測，無論門中絕不是他的對手，我入門兩年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任命運宰割之人，如今又怎舍得你孤身一人為我而戰？只是我該如何與你講你才能贊成我與你一同進退？

門外傳來叩門之聲，“進來?！鳖櫽梃〉??！爸魃?，江梟求見?！辫I進門來匆匆掃了一眼，見已醒來的人兒正淚眼汪汪的依偎在顧予琛懷中，心中猛的一揪，卻不想喜形于色俯下首去。

江梟？他不照顧自己的妻女，所來何事?！白屗M來?！睘楹嗡惺露家x在我與雪兒大婚之日，顧予琛煩悶地嘆息。

“顧遷你好大的排場，老子來見你一面還要讓老子在外面侯著，真當老子打不過你是吧？”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二人眼前，只見他一身玄色衣衫，眉宇間透著灼熱的陽剛之氣，腮邊的胡茬使的他看起來較兩年之前那桀驁不馴的臉上多了些許穩重。

“你來找我所謂何事？”顧予琛直奔主題地問道。此時的他并未有任何心境與他起爭執。

“兩年前云兒之事算欠你的，老子討厭欠人情，今日聽說左相那老狐貍闖了盜將門，順道過來看看有何可助之事，當是還你?！敖瓧n道。

“不必?！苯畲ㄉ詾⒚搹牟幌矃⑴c打聽詢問他人之事，又怎會如此敏銳知道盜將門有難，定是那小云朵知曉門中有難，所以叫江祁川來幫忙。只是他們都未曾見識過左相那如鬼似魅的身法以及被他本身刻意壓制深不可測的內功，此事只可智取，江祁川過剛易折，顧予琛想成全小云朵及她的閨女一個圓滿。

“你......！”被如此干脆利落的拒絕一向最好顏面的江祁川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十分難堪?！半S你勞什子的便”他轉身奪門而出。

“顧郎未允他幫忙是因為云兒姐姐和他們的孩子罷?！蔽艺f道。

顧予琛感嘆道:“雪兒你若不這般機敏便好了?！蹦闳舨贿@么賢惠懂事也不會如此痛苦了。顧予琛心下想到。

“顧郎，其實半月之前有人出價不菲尋我做單相府的生意，只是那時我正在籌備大婚之事，便拒絕了?！爆F今星野和阿娘都生死未卜你便帶我去罷，以我夫君的能力絕對不出片刻就能出奇制勝，我順道也好將這單做了。

“何單？我怎會不知？雪兒莫要為了同去救人而胡謅了，你還是休息等我凱旋歸來吧?！鳖櫽梃÷柫寺柤?，無可奈何道。

“此計劃怕是非雪丫頭不可?！傍c老頭不知何時進來屋中?！白笙嗄侵焕现\深算的狐貍礙于朝堂之上的身份不直接從你這奪《命珠懸算》而是利用與雪丫頭的父女之情捆綁使你不得不退步交出此物，他必然不會想到自己會被這點所反噬?！?/p>

“住口！“鴆老頭才說道這里便被顧予琛厲聲呵止，不想再聽此計劃如何實施。

“鴆老頭你繼續說?！蔽胰嗔巳嘤行┧嵬吹谋且?。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小子！你可否不要如此自負！雪丫頭這兩年飛速的進步想要追趕的是誰！眾所周知她竊物，埋伏，易容皆是江湖新秀之中數一數二，只是入門一年便有幾件竊物的大單尋她。你不舍她以身犯險可以理解，但你可曾考慮過若是解救失敗，她明有能力參與救人卻被攔下，最終眼見所愛之人一個一個赴死是何感受？嗯？”鴆老頭急赤白臉地說道。

“謝謝鴆老頭將我心中所想全部說了出來”我感激的從床榻之上下來向他行了一禮。

“雪兒，你真的要去？”顧予琛猶豫的問道，面上滿是憂慮?！澳闳暨^意不去可以付我救星野這單的報酬”我假做輕松道。

“好?！彼聊嗽S久，終于點頭朝著鴆老道?！敖又f你的計劃......“

“簡而言之就是用江湖和朝堂上的輿論迫使他放人。他不是要裝作一副慈父的樣子來彌補對生女的過錯么？那我們便將惡人做到底，放出消息我門下之人被其抓，用他星野以及其‘母親’的性命來換他女兒的性命，否則便殺了他剛尋來的珍寶女兒?！?/p>

珍寶女兒...？我唇邊勾起一抹苦笑，不過是利用罷了，無論是張家女兒王家女兒都可做他想要奪得物件的工具。

“雪兒......”顧予琛開口想安慰我卻在這一刻沉默了。

“就這么做吧?！蔽夜首鲌詮姷拇鸬?。

“鐸，散話出去，我門星野與他娘親被左相所抓，若不將其放回便要了他剛拾回來寶貝女兒的命?！鳖櫽梃〗淮?。

“是?！辫I大哥道。

市井之上

“你們都聽說了嗎？左相剛認了一個女兒說是被盜將門的抓了?！?/p>

“聽說了聽說聽說了，左相真夠可憐的，才認回的女兒便被抓走要挾?！?/p>

“聽說是左相抓了盜將門的人，所以他們要用兩命換一命?！?/p>

“一向‘公正無私的左相‘會愿意交換么？”

“我打賭他一定會交換，畢竟丟失那么多年的女兒失而復得，他又心虧欠他女兒那么多年”

幾個時辰以后，“嘭“的一聲，左相府內一張名貴的檀木桌子在左相手下劈成了兩半?！昂媚銈€胳膊肘向外拐的東西竟然幫助別人反你親爹？明日必會讓你知道背叛本相是何下場！顧予琛算你聰明，倒是就不知，若真讓你從本相之女和《命珠懸算》二選一的話你會如何選擇！”

第二日午時，顧予琛半遮面手持一把薄劍架在我的脖頸之上來到相府門前，我能清楚的感覺到他怕劍刃傷到我有些不安，他的手極其不易察覺的顫抖著。我抱了抱他抬著劍的手想要給他安心。

“想要你女兒平安無事，便將我手下與他娘放了?！鳖櫽梃〉?。

“大俠有話好好說，求您千萬不要傷害我的女兒?！弊笙嗵摷俚恼Z氣使我做嘔。

“放了我的人！”顧予琛從心深處吶喊道。

“只要你松手什么都好說！”左相繼續偽裝道。接著便將已經昏迷的二人，推了過來。

我二人見星野和阿娘除了昏睡并無異狀，皆是平安無事。心上深深松了一口氣。

抬眼見左相，他正面目帶憎色惡狠狠的盯著我。我被直看的發毛。

顧予琛心中突然生出一絲不詳的預感:“我已將他二人放了，顧大俠可否將我女兒還給我！”只見顧予琛自然而然的向后退了退。

“你這個出爾反爾的混賬東西！本相和你拼了！”左相佯裝憤怒悲哀，竟然直接從袖口掏出一把匕首朝著顧予琛刺來，“不要！”我驚詫那身法極快任何人的眼睛都無法捕捉。出于本能的我朝顧予琛身前一擋，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一只匕首穩穩當當的刺進了我的心臟，劇烈的疼痛侵入骨髓。，原來被自己的親爹爹刺上一刀的感覺是這樣......我苦笑，心中除了感受到冰冷寒涼的‘刻骨’親情，還有和與顧郎將要陰陽兩隔的不舍與恐懼。

“不！”顧予琛發出一聲悲哀的怒號，周身的內息霎時間全部紊亂，幾股強勁的內息奪體而出四散而去，只聽“嘭！嘭！嘭！嘭！“四聲巨響，地磚之上生生被顧予琛紊亂的內息炸出了裂痕。

“雪兒，雪兒！”他眼見心愛之人就這樣在他跟前為救他倒下，顧予琛已處在奔潰的邊緣。

“你為何要替我擋下來！你可知他真正想殺的目標就是你！”自顧予琛淚如雨下，“這些都不重要了......顧予琛，我好舍不得你。五年之約我怕是要先走了，真遺憾沒能為你留下子嗣對不起，顧郎?！蔽姨鹗謥硐霝轭櫽梃⒀劢堑臏I擦凈，卻發現自己的手已被鮮血染成了妖冶艷麗的大紅?！邦櫪?.....”我還想告訴他照顧好自己，想告訴他，意識已經開始逐漸模糊，

“我要殺了你！”顧予琛咬牙切齒的說道，想要立刻沖上前去將左相撕個粉碎。

“顧郎，不要給他...“我感覺身體越來越冰冷。用口型說道，顧予琛將耳朵湊在我唇邊，細細聽我呢喃。

“雪兒，雪兒！你且等等我，為你報仇之后我便來陪你?！鳖櫽梃∮H吻我的額頭，將我放下直奔左相！

別去......你不敵他的...快逃......別為我報仇...刺進心口的匕首使全身逐漸衰竭，我無力呼出聲來，只能在心中身疲力竭地吶喊著。

“老東西，你不是想要這本書嘛！我給你帶來了！你且細細看！”一本書自顧予琛袖口拋在了空中卻在下一秒被顧予琛舞劍化做了零零碎碎。自空中散落在地上的一片片碎紙花好似凜冬飄雪。

望著這漫天的雪花，我瞅著顧予琛的影子想把他的模樣瞅進心里，刻在骨子里好來世再去覓他。

所有的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全部定格，又再次回到了阿娘拾我的那個大雪紛飛的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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